第二十七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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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君去了戚皇贵妃的齐云殿,守门的宫人却告诉他太后近来养好了身子,皇贵妃用膳之后便去探望还未回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方才还想着怎么编理由找母妃要大氅。

陆君进了齐云殿,宫人们正打扫着宫殿里里外外,垫着脚悄悄进了内殿......林烟儿是女子,若穿自己的衣裳定是会遭人诟病,他平素也没交好的女子,唯一亲近的女子便只有母妃,所以只好太岁头上动土偷偷拿一件去。

反正母妃这么多衣裳,少了一件也不会知道的吧。陆君暗想。

他今日会在那小道也算不得什么凑巧。

自那日与母妃争执之后,他便成日都在想如何才能摆脱母妃的桎梏。

这个时辰他本应在书堂收受学识,他却因此而心有旁骛,徐毅便抽他起来回答《论语'颜渊》里‘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这个论点。

陆君不爱读书,自小戚皇贵妃也未多苛责他在这方面多有建树,只消他知其半解便足矣。故而陆君那些文字平淡无奇难登大雅之堂。

徐毅十八便过了乡试成了举人,第二年远离家乡赴京师顺利过了会试,弱冠之年便求得进士,如今三十而立已是翰林院正五品学士。

他志在以己之力为国家鞠躬尽瘁,却最终成了这些达官贵胄幼儿的师傅。

徐毅出身贫寒,从小深知求学不易,然而眼前这些纨绔子弟明明享有最好,却丝毫不知珍惜。所以他才提了这个论点,想让他们知晓自己安稳坐的皆是苛税重赋得来,百姓生活艰辛更应珍惜才是。

他看着陆君心中愤懑,说道:“这讲的是民既富于下,君子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徐毅觉得陆君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遂说道:“牺牲粢盛,玉帛筐篚,皆资朝廷,遂而在座也之家中乃积乃仓,食梁肉,钟鼓馔玉,不知寒苦所何。持富有却不知其富有,恣意挥霍,岂非呜呼哀哉?”

徐毅这话说的实属大逆不道,但在座皆为幼稚小儿,且师者尊也,这些小儿也都纷纷噤口不言。

陆君年虽长在座好几岁,但学识平平,一时没读知其意,徐毅勃然大怒,呵斥陆君即刻回去看完《论语》再来求学。

陆君毋颜,却自知错在己身,只得忍而离去。随从书童跟上前,遭他一通骂后便被遣了先回圣泽殿。

陆君独自转悠,因受其骂,此刻不想见他人,遂寻了僻静小道。哪知却与四嫂撞了个正着......

陆君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进来打扫的宫人见陆君持一件大氅颇有些诧异,“九皇子,”她视线下移,见他拿着的正是自家娘娘的衣裳颇有些疑惑,“您这是……”

陆君尴尬地将衣袍藏于身后,脸微红道:“我方才见下雨,想念母妃身子,害怕着凉,遂拿了衣裳给母妃卫寒。”

宫人觉得有些奇怪,但陆君是主子,言行岂是她能左右质问的,只得点点头,“即是如此,那贵妃娘娘必定会欣慰。”

陆君稍窘,但仍是装模作样着走出了殿门......

这头戚皇贵妃方从慈宁宫回来,就见陆君行色匆匆从齐云殿走了出来,手上还似乎拿着自己的披衣?

戚皇贵妃皱了皱眉,“紫媛,你且跟着他。”

“是。”紫媛不多说,应了当下便紧跟陆君。

戚皇贵妃转头对身旁的一个老妈子道:“云嬷嬷,吩咐小厨房做些九皇子爱吃的。”

“是。”

戚皇贵妃看着前面匆匆而去的身影,随即进了齐云殿。

......林烟儿方到了宫门,守在马车旁的翠笙见林烟儿肤色苍白,连忙拿了马车里的月白色千叶海棠衣袍跑了上前,拢紧了林烟儿,“发生什么,王妃怎会这样?淑妃娘娘是又做了什么?也太过分了!”

翠笙的声音在耳侧嗡嗡作响,林烟儿却顾不得其它,只一味往前走。

翠笙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此刻的林烟儿毋力说话,便扶着林烟儿进了马车,让马夫快快赶回禹王府。

马夫也知其不对,连忙加鞭急赶回去。

翠笙害怕林烟儿有个万一,便同林烟儿一同待在马车,用手不停给林烟儿搓热,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王妃自小怕冷,冷水都是鲜少沾染,今个儿却浸了这么一身,都不知道浸了多久。淑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翠笙替她家王妃委屈。

林烟儿浑浑噩噩,只听得翠笙“淑妃淑妃”的唤着,手上握紧了翠笙几分,示意她莫再多口舌之争。

翠笙却以为林烟儿是冷了,连忙加紧搓手,更是把淑妃娘娘挂在嘴上.....

到了禹王府时,林烟儿已经晕了过去,吓得翠笙叫马夫快去找人帮忙。

出来的是鸳红,绿膻,手忙脚乱地把林烟儿抬进了府,走前也不忘吩咐一旁闲着的马夫去找大夫。

慈宁宫,窗外植了株槐树,随风浮动,方嬷嬷端着红枣血燕伺候在段太后床前。

段太后头上用一枚檀木簪子攒了一个小纂,身着明黄色寝衣。方送走了戚皇贵妃,桂嬷嬷后脚便跟了进来。

段太后吃了几口血燕,觉得有些饱腹,便让方嬷嬷撤了下去,“这段时间哀家休养,静姝那儿没出什么乱子吧?”

静姝是段淑妃的小字。

桂嬷嬷道:“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与前阵子禹王也就是四王爷大婚娶的禹王妃林烟儿有了不快。”

段太后神色如旧,“近来的事哀家听方嬷嬷说了,静姝的性子就是如此,况且禹王妃着实做的不对,是该吃点儿苦头,且让她去,你在旁替她把握分寸即可。”

桂嬷嬷应了“是”,又道:“还有就是今个儿奴婢瞧见禹王妃手上戴着太后您给禹王的那件手镯。”

段太后眉峰微挑,有些诧异,“倒未见他对那人如此上心过,”旋即笑道:“倒也是,男子皆是如此的喜新厌旧。”

桂嬷嬷踯躅片刻又道:“还有一事。”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方嬷嬷此时回了来,接过锦帕转而递给段太后。

段太后眸色一闪,问道:“此事静姝知不知?”

桂嬷嬷摇了摇头道:“奴婢害怕淑妃娘娘的性子,于是给她的是掉了包的,故而应是未知。”

段太后点点头,看着手中的帕子,旋即道:“此物暂且放在哀家这里,待用着的时候你交与静姝。”过了好一阵子才又道:“林白好歹是丞相,丞相爱女到底不能让他伤心了,你回去让静姝近来无事别召禹王妃进宫了。”

夕阳收割着万物景色,让一切事物静谧在夜色中。

陆君紧紧拽着手上的大氅,目光微沉,身后传来衣裙窸窣声,未回头,只听得紫媛的声音:“九皇子,娘娘叫您过去。”

陆君皱起眉头,视线落在眼前空旷的草丛里,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为何答应了自己却这般轻易食言?自己分明是好意,为何会这般避如蛇蝎?

见陆君沉默不语,紫媛又唤了一声,“九皇子,娘娘......”

这一声‘娘娘’见陆君所有的情绪点燃,他暴戾地喝道:“不去!”

陆君将手上的大氅抓得愈紧了,此情此景下,他陡然想起以前的许多事来,小时候他顽皮,宫里同他玩耍的也只是那几个呆板的太监,每到特定的时日才可以与一些大臣的孩童厮闹在一起,那个时候他是最开心的。

可是这样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渐渐的他发现与他同玩的那些人都开始对他拘束起来,就像是日夜伺候他的那些呆板木楞的太监,他并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变得这样,他想去问,但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没有和一双双躲闪的眼神,没人告诉他是为何,他哭着去找母妃,那时候母妃只安慰自己,他们既不同自己玩,那自己也不必在去同他们玩耍便是了。

那时候陆君懵懵懂懂的听了,也随之这么做了,直到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那些人同他一样来了书院上学,一次不经意间,他们才说到是被自己的母妃威胁着不准和自己走得过近的.......

陆君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母妃不让自己同那些人接近,只是现在的他越发清楚自己就像是母妃豢养的金丝雀,任何要靠近他的人全都被母妃驱逐出去。

所以这一次林烟儿的不告而别,在紫媛恰巧的出现被陆君当仁不让的误以为又是自己母妃下的手。

陆君抿着唇,愤怒在他的嘴边摇摇欲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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