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fangdao, 明早替换
“你坐下, 慢慢说,务必将你知晓的全部前因后果,一丝不差的说与我听。”
刘拂紧紧盯着小王的双眼,留意着他的细微动作与神情转化。
既有人要对付饶翠楼与饶翠楼身后的他们,这群与饶翠楼来往密切的孩子, 说不得早已被他们盯上。
不是刘拂信不过小王的人品,只是事关春海棠的性命,容不得她有丁点大意。
人心易变, 鬼神难测。
不知幸还是不幸,小王身上没露出任何值得她怀疑的地方。
在从小王口中了解了全部事情始末后,刘拂轻声安抚了他几句, 在郑重答应了少年一定会救人的请求后, 便与周行一道出了屋子。
屋外,正站着屏息凝神的陈迟。
“咱们去花厅再说。”不等刘拂开口,周行就先她一步, 替她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手臂, 握住刘拂紧攥成拳的手。
明明是五月夏初, 她的手却凉如寒冰, 不带一丝温度。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定竭尽所能助你。”周行的声音温柔似水, 又坚定十足。
是最坚强的后盾,也是最柔软的怀抱。明明只是二十许的青年,却让刘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刘拂点了点头, 在听闻全部过程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松动。
她回望陈迟,再次颔首。
关心则乱,既知晓有人存心闹事,她更不能自乱了脚步。
周行也不再多话,就这么牵着她,一步步向花厅走去。除了尽己所能的帮助她,他还能做到的,就是陪伴。
花厅离房舍不远,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当他们到达时,厅中已坐满了人。当看到刘拂时,所有人都面露焦急,直直望向她。
其中有对春海棠本人的关怀,更多的则是对刘拂的担心。尚不知道大体经过的众人还不晓得,这事里跟自家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家且先安坐,听我将事情一一讲明。”
刘拂松开周行的手,走至花厅正中,先是环视众人,才在厅中安静下来之后再次开口,从最初的不对讲起。
饶翠楼的事端,其实是从几个月前就已埋下了伏笔的。
大概在年头二月时,刚刚开门迎客的饶翠楼就迎来了数波捣乱生事的客人。其中三教九流南来北往者皆有,没有丁点相似之处。
要不是小王偶然提了一嘴讲起此事,远在京城的刘拂怕会错过这一信息。
青楼楚馆有人惹事正常的很,但按着固定的频率一月数波,那就算得不得常事了。
对饶翠楼来说,更是如此。
在刘拂等人赴京时,饶翠楼就已与等并列,成了金陵三大妓馆之一。与其余二家不同的事,已不大留客常做雅致生意的饶翠楼,在金陵城中风评极好。
自那年江南大旱,饶翠楼施粥赊米救灾民于饥荒之后,直到去岁,每到冬日苦寒就会开粥棚救济穷苦人家。
是以虽是送往迎来的销金窟,却是个极受金陵百姓爱戴的地方。
可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中,饶翠楼的名声与日俱降。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点点的改变很难被人看在眼中,当春海棠发现事有不对时,已是她锒铛入狱之日。
如此布局,仅为了搞垮一家青楼,未免太过了些。
在刘拂将前因讲述完毕后,方奇然头一个开口:“当日接下春老板这笔买卖后,便由一位身在金陵的族叔负责接洽,若无大事,就每过三月,同着族中其他事物一起递往京中主宅……如今五月当头——”
蒋存接话道:“怕是讲这般小事的来信,还在路上。”
在座之人便是平日惫懒,但都如人精似的,闻言神情都是一凛,发现其中大有问题。
方奇然点头,眉心紧锁:“那春老板入狱之事是何时事发的?我府上确还未收到消息。”
竟是算好了替饶翠楼撑腰的方家传信规律,让他们来不及失手援救。
非有内鬼,不能如此。
“也不知是哪个目光短浅的鼠辈,竟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坑害自家!”素日脾气最好的方奇然忍不住着恼,“春老板出事,我方家要负极大的责任,天亮我便回主家,请祖父做主查清内鬼。”
刘拂道:“旁支别系人多嘴杂,人心难测,此事实与方家无关。”
这是提醒,也是劝解。
她晓得方奇然不会放任自己的性子闹个天翻地覆,就怕他一言不慎使得旁人离心。
其父本就是分出府外的嫡幼子,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一番功绩,但其中难免有方家的帮扶在里面。
不患寡而患不均,嫡幼子本就受尽宠爱,怕是早有人看他不顺。
那泄露了方家传讯规律的人,估摸着也有这个意思在。
毕竟不论是京师还是金陵祖宅,方家家大业大,不可能人人都过得富贵惬意。
而祖宅与嫡支联系频率这种事,外人难以得知,真正的方家人想要知道,并不很难。
“我晓得分寸的。”方奇然沉声应下。
方家本就是饶翠楼的主家,有他出面,此事便好办许多了。
一直端坐不语的蒋存在二人对话结束后,突地开口道:“此事牵涉不少,怕不赴金陵难以妥善解决。”
刘拂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恰好小迟武举需得归乡,便借着这个由头一同回去。”
“那我便与你们一道回去。”
周行闻言挑眉,捏了捏椅子扶手,到底没有开口。
“二哥……”刘拂微愣,到底没有推却,苦笑道,“那就多谢二哥了。”
蒋存能一同前行,确实便利很多。
且他留京秋闱一事本就是圣上特许,以不愿特立独行的名头归乡,反倒会落个不错的名声。
唯一苦了的,就是路上舟车劳顿,抵达金陵后又难以好好休息,怕对蒋存旧伤隐患有些妨碍。
这是左右权衡之后,为了春海棠与谢妙音的性命,刘拂到底没有拒绝。
她承蒋存如此大情,日后得好好偿还才是。
“那便如此说定了。”刘拂深望一眼周行,转向其余人等,“还请二位兄长修书一封给徐大人与谢大人,至于大哥与二哥,则在京中策应,以便传达消息。”
他们四人中,徐思年已是晋江书院正儿八经的经义先生,课期之间难以走开。而谢显与方奇然的身体,显然不适合快马加鞭的赶路。
至于周行……他与蒋存一同下江南,没有名头不说,目标也实在大了些。
是以这次,只能暂时将他撇下了。
周行并未多做争取,反倒静静望着刘拂,轻道了一声“好”。
***
这一夜似乎格外短暂,晨光微熹十分,众人各回各处,洗漱休息。
虽不知他们整夜谈了什么,但晓得晚上有面圣大事的望日骄与陈小晚径直将刘拂压去睡觉。
及至午时用饭,刘拂收拾一新,与周行蒋存一起,上了东宫派来接人的车。
因着圣上事务繁忙,他们要先在皇太孙处候上些时候,等待天子的召见。
而在这个间隙,足以让刘拂将金陵那边的异处交代清楚。
随着马蹄阵阵数次换车换轿,又步行许久之后,三人才终于入了太孙居所,毗邻天子所居的东宫。
皇城中刘拂处处熟悉,倒是这东宫,是她从未来过的。
前世她侍奉的圣上作为先帝独子,并未经过封太子这道程序,在刘拂救驾身亡之前,虽已有子七人,却也未立储君。
是以在刘拂的记忆里,东宫就是一座封闭多年的殿堂,从不曾涉足其中。
她这个太子少保,可是名不副实的紧了。
“可要见过太子妃?”
正欲按着规矩行礼的刘拂等人闻言微愣,这礼竟有些行不下去。
秦恒忙扶起弯了一半腰的三人,笑道:“殿中宫人全是孤的心腹,不必避讳许多。”
面前的一国少君身穿太孙常服,不笑时威严深深,笑起来,却有些傻。
心情沉重了整日的刘拂看着眼开眉笑的秦恒,压在心头的事似也松了一松。
“我等草民小臣,面见太孙妃怕是不合规矩。”
“太孙妃在大婚前听闻了许多你……们的事迹,倾……咳,仰慕许久,是以今日听闻你们要来,便一直想要见见。”
何止是不合规矩,简直是突发奇想,想起一出来一出。
他们当日互陈身世,说好了私下相处时不计君君臣臣,只按着往日来……可那说的也是私下。
怕是他们头遭来这东宫,让同样同遭以主人身份待客的皇太孙激动了些。
不过……刘拂眉头轻挑,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周行与蒋存以为她要推拒时,反听她接受了这个提议:“太孙妃盛情不好推拒,那就请殿下引荐了。”
虽不知她为何答应,但既已如此,跟着便是。
如今皇后崩逝,太子妃早亡,宫中并无高品的嫔妃,自太孙妃嫁进东宫之后,其实是与圣上身边的大总管一起总揽了后宫事宜。
太孙妃为君,且日后母仪天下将与太孙并坐受百官朝拜,此时见见臣民,并不愈矩。
周、蒋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在此事上再多开口。
秦恒大喜点头,又迟疑着看了看正欲跟着刘拂起身的周行与蒋存:“不如今日先见云浮,日后山高水长,再见不迟。”
周行、蒋存:???
刘拂起身整罢衣衫,偏头冲着二人一笑,衣袖翩翩随着皇太孙出了东配殿。
被留下的周行与蒋存面面相觑,终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方才皇太孙改口改的太慢,只要不是个聋子,就能听出太孙妃待字闺中时是‘倾慕’刘云浮,而不是‘仰慕’他们三人。
也亏得她是女子,不然怕皇太孙难以如现在这般乐呵呵的。
“她啊,还真是在哪里都如鱼得水的很。”蒋存摇头叹气,并未掩藏话中的亲近,“以后怕是有你受的了。”
“那我也只有受着了。”
只是要担忧的除了男人,还得加上女子。
想起那锒铛入狱不知此时如何的谢妙音,周行只觉得头更疼了。
“今次我不能同你们一起回金陵,若有什么意外,还要靠你替我周旋。”
她沾花惹草的本事实在太厉害了些,怕这大千世界,不知有多少人被‘刘云浮’三字迷住,从此如他一般心心念念,再无法自拔。
蒋存举起茶盏,轻笑道:“汪公子李公子等等我还可替你处理,谢姑娘这般……就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了。”
***
宫殿布置有固定的规矩,便是随着年月流逝稍有变化,也是大同小异。
是以当秦恒领着刘拂一路向北,而不是前往南边的配殿时,刘拂就已大致摸到了这位太孙妃,日后的弘瑞太皇太后的性子。
这个在仁宗崩逝后力挽狂澜扶持幼主撑住大延飘零江山的女子,在年轻时原也是个跳脱无拘的性子。
不论她是否晓得了自己的女儿身,此时的自己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入宫。
敢于在女眷所居的内殿接见自己,即便有皇太孙在场,亦称得上是好胆识。
毕竟就算时下男女大妨不严,且君民有别,但身为如今大延身份最高却又不足以靠此摒除一切危险的女人,太孙妃的一言一行都是被千百个有心人盯着的。
想来她应当没有找错人。
刘拂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门槛。
按着规矩行礼之后,撑地站起的刘拂就被迎上来的太孙妃扶住了手腕。
太孙妃与刘拂挽着手,笑望着皇太孙:“我与云浮一见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fangdao,明早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