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整，刘洋准时惊醒，不是因为他有自觉性，而是闹钟声音太大。

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如果师父没起自己还可以多睡两分钟。

可是他没能如愿，客厅已经响起响动。

挣扎着起来穿衣服，打开门一瞧，王轩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客厅等他了。

“师父早。”

“嗯，去洗脸刷牙。”

“是。”

王轩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刘洋，也响起了自己小时候学艺的情景。

那会自己不也是这样，能多睡一分钟绝对不会早一分钟睁眼。

自己一个师父一生三个徒弟，另一个师父桃李满天下。

只不过一个在这个世界，一生平庸。另一个在异界，名声鼎沸。

十分钟过后，洗漱完毕的刘洋从卫生间里出来，王轩递给他一张表，那是昨天他“丢”在天宝社的贯口台词。

“走吧少爷。”

王轩一扭身，打开了门。

爷俩相差十来岁，年龄差距不大，在相声界很常见。

还有只差几岁，甚至有徒弟比师父的岁数还大的呢。

爷俩来到楼下，九月份的天，五点多天还黑蒙蒙的，但是小区里已经有人影了。

俩人来到小区里的小公园，已经有老太太穿着晨练服在那晨练了。

这几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城里的老头老太太们仿佛都没事干似的。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锻炼，压腿，跑步，遛弯以及……撞树！

晚上还要找个空旷的地方放着伴奏跳舞。

爷俩找了个空地，王轩坐在公园长椅上，刘洋站在一旁，俩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过了一会儿，王轩歪头道：“背吧，还等啥呢？”

“现在就背啊？”

“那你想啥时候背？”

王轩反问道。

“哦。”

刘洋拿出报菜名的台词，看了看左右没人，才小声嘟囔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大点声，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对待相声，王轩可不像平时一样好说话。

练功就得有个练功劲，当初小时候学艺他也搞不懂，现在自己当师父了，才明白当初自己师父的苦心。

刘洋被王轩这么一训，站直身子，“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再大点声。”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刘洋背着，忘了就看一眼手上的台词表再接着背。

一遍两遍三遍……

有时候刘洋哪气口不对，哪块嘴瓢了，王轩都给指出来，有时候总刘洋说不对，王轩便开口训几句。

徒弟认真，师父也不能懒惰，对王轩来说，你第一次当徒弟，老子也第一次当师父！

天越来越亮，刘洋已经背了半个小时贯口了，嘴都麻了。

两边不时有人走动，随着天亮，出来晨练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刘洋一遍一遍的“蒸羊羔”，有那好奇的老头老太太见一个孩子在那背什么玩意，驻足观瞧。

人越聚越多，十多个人围着刘洋，看着他在那背。

刘洋一边背，眼睛一边像四周看，越看越觉得羞耻，声音也越来越小。

“大点声！”

“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

“这孩子干嘛呢？”

有的不明白的老太太问，有问的就有解释的。

“不知道啊，听半天了，好像是饭店的啊，在这背菜谱呢，我听着都是菜。”

“呦，是嘛？啥饭店啊管这么严，大早上就让人家背菜谱。”

“嗨，谁知道呢……”

四周议论纷纷，刘洋的小脸憋的通红，羞涩到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耍猴的，被人围着看。

王轩也听到了四周的议论，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

开玩笑，这么多人正好锻炼他的脸皮，还能打消他那自以为是的自尊心。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好面儿，像这种大早上就让人围观，一般人，别说刘洋了，换个大人也受不了啊。

刘洋看着越聚越多的人，心里苦苦哀求，爷爷奶奶们，你们快走吧！

说相声的不能说不要脸，最起码脸皮要厚，什么场合都能来，这才叫好相声演员呢。

这一关早晚要过，就算没有这群老太太们围观，等到时候他上了台一样也得面对观众。

这会儿就先锻炼呢，等真能上台的时候反倒怯场了。

王轩想的挺好，可刘洋明显坚持不住了。

脸上就像挂着水似的，看王轩的眼神里满是哀求。

甚至有几个瞬间，刘洋都不想练了，直接回家了，相声也不学了。

师父，行行好，把我当个人吧！

“再背一遍咱就回去了。”

看看时间也快六点半了，姜甜甜估计也起来了，今天周一，得去学校开会。

刘洋又背一遍，“蒸羊羔蒸熊掌……”

快入丸子了，忽然人群外面有个人喊：“让让，让让，借光！”

一群人让开一条路，之间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几根油条。

刘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贯口没段，嘴里依旧背着。

老太太来到刘洋面前，“停停吧孩子，拿着。”

“啊？”

刘洋看着老太太递过来的早点，又看看师父。

王轩也纳闷，这是干什么的？

老太太把油条塞到刘洋的手里，可怜道：“快吃吧孩子，这一早上都快饿疯了吧。”

王轩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赶忙上前解释。

“老太太，我们这不是饿了，我…我们这是在练功，我们爷俩是说相声的，早起练练嘴皮子。”

听到王轩解释，四周这才恍然大悟。

一个老头走了出来，来到王轩爷俩面前，大量一番问道：“刚才他背的菜单子吧？”

“对，您老见多识广，新收一个徒弟，练练基本功。”

“呵，好家伙，我说听着这么耳熟呢。”

老头对刘洋道：“小伙子背的不错，好好给我们来一段好吧。”

“好，来一个。”

之前刘洋背的声音不算大，人多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嘟囔。

现在大伙一起起哄，刘洋面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他看了看王轩，弱生生道：“师父？”

王轩笑了笑，“行啊，既然您各位想听，洋洋，好好给爷爷奶奶们背一段，这未来都是你的观众啊！”

“师父，我……”

他想说我不敢，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又不好意思明说。

“来吧。”

王轩道：“大伙也呱唧呱唧，我们这孩子才接触没几天，各位鼓励鼓励，我们要说的不好，大伙多做自我批评啊。”

“嘿，他背的不好我们自我批评个啥？”

王轩一句话就调节了气氛，四周也热闹起来。

“来一个，来一个……”

王轩给刘洋使了个眼色，刘洋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围观的人也默契的闭上了嘴。

刘洋硬着头皮背：“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刘洋背的很有节奏，不美的是，他是压着嗓子背的，不是他想好好背贯儿，实在是紧张，能出声，吐字能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最后，眼睛一闭，爱谁谁了。

要用王轩专业眼光来评价就是，身体僵硬，面无表情，吐字不清……毛病多了。

不过对于一个刚接触相声一天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至少没有尿裤子，没有紧张道哑言的地步。

一段背完，围观群众连叫好带鼓掌。

刘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对自己的肯定，心情由不安转为喜悦。

貌似，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