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到了京城,熊楮墨三人刚在西城一家酒馆歇脚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整个京城就乱成一锅粥了。
酒馆外面一阵人嘶马鸣嘈杂声传来,听脚步声似有大部队往酒馆的方向奔跑而来,三人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熊楮墨心脏噗噗乱跳,额头冷汗直流,心想:难道官府已经知晓卢象升还活着?可一路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他有些后悔冒险带卢象升来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要是官府一关城门三个人都成了瓮中之鳖了,到时候崇祯帝一激动身首异处算是祖坟冒青烟儿,要是千刀万剐可就真的悲催了。
街上脚步声越来越近,背对门口的巴特尔暗暗把手伸进了包裹,握紧了里面的匕首,只要事情稍有不对他就起身拼个鱼死网破。
带着纱巾的卢象升冲着他摇了摇头,声若蚊蝇的说道:“静观其变!”
熊楮墨按着装有鲁密铳的黑漆盒子咽了口唾沫,马正在后院喂食草料,放手一搏兴许能逃得过出客栈,他头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
“围住酒馆!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官兵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把酒馆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被发现了?
熊楮墨的心头要跳出来了,这一定是早就被发现了,否则追兵怎么来的如此的快?
他伸手就要抽出鲁密铳,突然,卢象升的手死死地的按住了漆盒。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外面传来一声断喝,一名身穿飞鱼服铁塔一般的锦衣卫堵在了门口,眼神阴翳的环顾着酒馆中战战兢兢的食客们。
熊楮墨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究竟是那个环节出了错误,可卢象升左手死死地按住漆盒,右手压死巴特尔的匕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提着绣春刀把所有的出口全都封死,自己彻底丧失了反抗的机会。
巴特尔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胸中满腔怒火,双眼瞪得比铃铛还要大,恶狠狠地瞪视着卢象升,心想:你找死,为什么要拉着我跟熊公子垫背?好狠毒的心呐!
他的眼中的怒火愈烧愈旺,直勾勾地盯着卢象升的双眼,觉得把他从战场上救出来是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用只有三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忘恩负义!”
熊楮墨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卢象升,自己对他的印象不过来自于网络上的只言片语。
他的心一跳,难道卢象升是怕连累他们,要一人做事一人当?
“噌——”
熊楮墨连忙侧首去看,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绣春刀越来越大,竟然冲着自己迎头劈来,他连忙把头向着外侧一闪。
眼看着熊楮墨这一刀是避无可避,绣春刀却突然在半空中变了方向,操刀的锦衣卫发出一声戏耍的笑声,手腕重重往下一压,一个力劈华山带着风声冲着桌子斩去。
“哐当——”
一阵呛人的飞灰四散杨起,熊楮墨眼前的桌子“哗啦”一声顷刻间就四分五裂。
那锦衣卫挥了挥手中的绣春刀,抬脚就踩在了熊楮墨的凳子上,完全把他们三人视若空气,指着酒馆中的食客们趾高气昂的喊道:“你们耳朵聋了吗?难道没听见百户大人的话吗?还不快滚!”
麻辣隔壁的,方才竟然是在戏耍老子!
熊楮墨的后背都湿透了,他冲着巴特尔和卢象升打了一个眼色,三人如临大赦连忙混在人群之中退出店外。
巴特尔如临大赦,感激的冲着卢象升微微一笑,悄声说道:“好险!”
出了店门,熊楮墨这才发现锦衣卫的身后还有数百名分成三排手持鸟嘴铳的锦衣卫,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这尼玛要是被打中了基本上就成了筛子了,别说元气袋救不了了,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哭。
熊楮墨扫了一眼黑压压的锦衣卫,他回首看了一眼小小的酒馆,暗自好奇起锦衣卫在追捕什么人来。
他钻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中间胆子立马就肥了,想着大不了我往后站一站,什么劫后余生,什么命悬一线,全都让位给了好奇心。
巴特尔推了推停下来的熊楮墨,满脸焦急的说道:“熊公子,刀剑无眼,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的好,俺可答应过白姑娘要活着把你带回去的。”
熊楮墨心痒难耐,他迫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锦衣卫如此大费周章,“马还在里面呢,要不……”
“看看!”卢象升一句话替熊楮墨解了围。
三人并肩站在一起,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酒馆的门口,生怕错过了什么。
“抓活的!”
一阵刀剑乒乓声伴随着喊杀声传来,里面的人似乎很难缠,锦衣卫被打退了一波又一波,但是并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熊楮墨闭上了眼睛,想着刚踏入酒馆时候的场景,可死活也想不起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来。
难道是靠近墙角分坐两桌的那十人?可他们是一身商人的打扮,药店里的药香就是从他们货箱之中散发出来的,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啊?
“轰——”
“啊?!都闪开,他们又火枪!”
方才那名锦衣卫扔掉手中的绣春刀,痛苦万分的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飞身退了出来。
“你们别逼人太甚!”
酒馆中的人发出一声怒吼,显然被逼迫到了极点。
那名锦衣百户面若寒冰,里面的匪徒虽然是困兽犹斗,但是战力不容小觑,他思索再三,决定使诈,朗声说道:“只要你们交出督师大印,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卢象升一听“督师大印”四个字,双眼直冒精光,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被困在里面的是天雄军?
“呸!”酒馆里面传来一声粗犷的骂声,“你当老子真傻,你们这群狗腿子是跟杨嗣昌一伙的,督师大印到了你们手中,卢督师就真成了你们说的投敌了!”
“我们要面见圣上,卢督师是战死在清军的炮火之下的,唯有督师大印能证明他老人家的清白!”
熊楮墨当即明白,杨嗣昌和高起潜已经开始栽赃嫁祸卢象升,这群天雄军余部看不下去忠良枉死,拿着卢象升的督师大印来京城告御状,替卢象升洗刷冤屈来了。
锦衣百户似乎被人说破了心事脸色登时煞白,要不是需要几个屈打成招的天雄军他那犯得上如此大费周章,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逆贼卢象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投敌还能怎的?清军多尔衮已经放出风声来,卢象升就在他的中军大帐之中谋划是南下还是北上呢!”
“轰——”
一声枪响,酒馆的门框被打成了筛子。
那锦衣卫百户吓得连忙逃到了射程之外,好处没捞到,要是把性命搭上就亏掉腚了。
“放你娘的屁,还真被我家督师说中了,袁崇焕当年怎么死的,你们忘了?”
“狗腿子们,死了这条心吧,老子们就是自杀,也不会给你们作伪证的!”
熊楮墨一看卢象升额头青筋暴露已然到了暴走的边缘,他连忙冲着巴特热打了个眼色。
巴特尔心领神会,抬手对着卢象升的脖颈就是一记重击,毫无防备的卢象升当场就晕了过去。
“外面的百姓们听着,卢督师是为了大明战死沙场的!不可让天下忠良寒了心,你们务必要把这话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去!”
那锦衣卫百户见形势就要失控,声色俱厉的喊道:“开枪!开枪!开枪啊!”
雨点般的枪声想起,酒馆之中响起一阵惨叫。
“啊啊啊啊,老子跟你拼了,炸死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里面被困的天雄军奋起反击,顶着桌子攻到了门边。
“炸药包,上!”
一枚枚炸药包冲着锦衣卫抛了出去,爆炸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百姓们一看有生命危险,顷刻间做鸟兽散装。
熊楮墨转身就要跑,一枚黑色的炸药包把他给砸了一个趔趄,他的后脑勺当时就鲜血直流,“卧槽你大……”
他看着地上的炸药包神色一怔,用脚一踩硬邦邦的还没有引信,用手一摸入手冰凉掀开一角一看竟然是督师大印。
好在人们都在拼尽全力四散逃命,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
大吃一惊的熊楮墨连忙趁乱揣入怀中,冲着巴特尔催促道:“快走!”
二人混入人群之中撒足狂奔,顺着人流的方向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