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巷黑虎帮总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配合上高大坚强的院墙当真是一处易守难攻之所,占地面积即使与隔街相对的开平王府也不遑多让。
仁义堂内,王老虎暴跳如雷,一拳砸碎手中的茶杯,甩手就给了满天星一个大嘴巴子,“麻辣个巴子的,老子让你去把粮食偷出来,谁让你狗日的给烧了的!”
满天星的嘴角当场就流出了鲜血,想着自己跑前跑后出谋划策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心中怨恨无比却不敢表现出来,捂着红肿的脸颊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辩解道:“帮主赎罪,你是不知道那帮泥腿子把粮食看的有多严实,二十多个人拿着棍棒三班倒根本就没有抢夺的机会,就是这把火还是小的趁着他们换班的功夫抽冷子放的!”
“放你娘的屁!”王老虎抬腿对着满天星的腹部就是一个窝心脚,心头怒火直往头顶乱窜,暴跳如雷的骂道:“你个天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两万五千斤麦子是总督漕运部院的官老爷们的,他们想通过老子的手低买高卖,老子千辛万苦刚从淮安运到金陵城就被你个狗日的给一把火给烧成了灰,那可是一万两白银呐!”
满天星一听吓得脸色煞白,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左右开弓自扇起来,痛哭流涕道:“帮主饶命啊,小人只是一心想把熊楮墨那狗贼置于死地替帮主出口恶气,哪里知晓个中竟然有如此关节啊!
我这也是好心办坏事,请帮主念在小人鞍前马后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王老虎怒视着磕头如捣蒜的满天星,他趁机从中捞一笔的美梦彻底破碎,想着身后如同跗骨之蛆的程阁老他是头痛欲裂,指着摆尾乞怜的满天星咬牙切齿的骂道:“衙门里的老爷们吃人不吐骨头,粮食从淮安装船以后就已经不是一万两事情,你让老子一个人去填这么大的窟窿?
卖房子卖地去吧,剩下的钱老子先替你垫上,不管你是偷是抢都得给老子凑齐了,赶紧滚蛋!”
双眼腥红的满天星心中恨意滔天捂着肿胀的脸颊退了出去,他不怨恨逼迫他卖房子卖地的王老虎,反而痛恨起熊楮墨来,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如今的下场全都是拜熊楮墨所赐。
翌日清晨,王老虎听着自己手下的回报眉头紧皱,“你说的是真的?那熊楮墨疯了?”
负责盯梢的喽啰连忙点头,忙不迭的说道:“千真万确,熊楮墨那狗贼发疯一般冲入火海之中,可粮仓火势冲天人根本就近身不得更别说救火了,眨眼间两万五千斤麦子全都烧成了炭。
熊楮墨的头发都烧焦了,满脸灰尘的他一个劲儿的念叨:“完了!完了!都完了!”然他就脱掉衣服围着火场狂奔不止,火红的炭就往上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若不是有一个力大无穷铁塔一般的昆仑奴及时把他给打晕过去,他估计得被余烬给烧死!”
王老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甩手将桌上的一两银子丢给了那喽啰,将信将疑的说道:“你给我盯紧了,老子没这么多时间跟他玩过家家,姓熊的若是真的失心疯了还好,可别是使诈。”
要不是熊楮墨与他打赌的事情弄得全城人尽皆知引起了轰动,他早就派人把他给弄死了。
那喽啰攥着冰凉的银子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起了,“帮主放心,没了那两万五千斤粮食,姓熊的狗贼是必死无疑!”
王老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正在头痛怎么去填这个大窟窿了呢,“下去吧!”
那喽啰躬身倒退出仁义堂,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接着去盯梢去了。
踢儿踏啊,踢儿踏啊,踢儿踏啊……小丫鬟雪儿翻了一个白眼而,不用看他就知道是熊楮墨来了。
一阵节奏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早就梳洗打扮完毕的李香君不顾刺骨的寒风连忙打开了窗户,心如鹿撞的拖着下巴痴迷的往东张望起来。
“雪儿,他好准时哦,今天又来了,昨天你还说不是来看我的,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小丫鬟雪儿打了个哈欠儿,把暖炉塞到了一脸幸福的李香君的手中,没好气的说道:“还用你说,踢里踏啦的,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他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要不是腿脚有毛病,着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李香君根本就把小丫鬟的劝告当成了耳旁风,“踢儿踏啊”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心欢快的跳动起来。
小丫鬟雪儿把头伸出窗外望着满头大汗的熊楮墨撇了撇嘴,“呐,你的梦中情人来了,他一会儿准腆着脸说“你好!”,不信你听着!”
她的话音刚落熊楮墨就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媚香楼下,冲着李香君摆了摆手抻着脖子喊道:“你好啊!”
李香君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连忙冲着熊楮墨摆了摆手,笑道:“早!”
小丫鬟雪儿撇撇嘴,从身后用支窗户的棍子捅了捅李香君的腰眼儿,挪揄道:“姑娘,你把它扔下去得了!”
李香君笑容可掬望着窗外的熊楮墨,借着窗户的遮挡抬脚在雪儿的脚面上撵了几下,笑嘻嘻的悄声说道:“死丫头,你才是潘金莲呢!”
熊楮墨把手放在耳边,只见李香君张嘴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一脸茫然的问道:“姑娘在说什么,请恕在下没听清!”
雪儿眼中满是坏笑,趁着李香君不注意伸出头就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姑娘说公子的腿脚都这样了,就别天天跑……唔唔唔唔……”
李香君连忙捂住了雪儿的嘴,重新伸出头笑嘻嘻地冲着熊楮墨说道:“公子别听她胡说,我是想问对于接下来的两场比赛你有几成的把握。”
熊楮墨捏着下巴咧嘴一笑,“姑娘,你猜!跑步去了,明天见!”说完他就转身继续沿着秦淮河踢儿踏啊跑去。
李香君半拉身子几乎都伸出了窗外,挥手高声说道:“熊公子,我看好你,我还是全都买你赢,加油!”
雪儿一把把李香君拉近了房间里,撇了撇嘴打趣道:“人都走远了,姑娘咱能不能含蓄点?没见过男人呐,也不怕臊得慌,别的姑娘们可还没起床呢,嘻嘻!”
李香君挽了挽头发,冲着雪儿挑了挑眉毛,咬着嘴唇媚眼如丝的说道:“本姑娘愿意!”
“我觉得侯方域侯公子就比他强,不对,比他强一万倍!”雪儿撇了撇嘴,食指划过脸颊做了个羞羞的动作,“哎我说,姑奶奶捯饬了大半个时辰你又卸妆干什么?徐妈妈说了,侯公子今天可是要来!”
“拆了睡觉!”李香君把十指插入头发里弄得乱发飞舞,对着雪儿做了个鬼脸,“侯公子这么好,谁愿意去谁去,本姑娘反正是不去,要不你跟他过去吧,嘻嘻!”说完扯过被子抱着那瓶洗头膏重新钻入被窝之中。
雪儿羞红了脸,气鼓鼓地掐着腰站在李香君的床前,“喂,你这算是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你给我说清楚,起来,起来……”
黄昏时分,上元县衙后门,一匹瘦弱不堪的老马拉着一辆吱嘎乱响的破车在城中七饶八绕停了下来,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内衙后堂之中,来人褪去黑色斗篷,冲着孙梧藤唱了个肥喏,笑道:“学生给孙大人请安!”
孙梧藤放下茶碗,吃惊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熊楮墨,半天才缓过了神,咂舌不已的说道:“你……你……你来做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私开粮仓可是死罪!”
显然不出衙门的孙梧藤也听说了粮食被烧之事。
熊楮墨笑着摆了摆手,“大人,那是三天之后事情,学生是来跟你做笔交易的,有关能迅速搬到郑知县的交易,不知做得做不得?”
孙梧藤立马来了精神,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沉吟片刻道:“是不是阮主薄弄到了郑九炯贪污的铁证?”
他的话音刚落,接着便摇了摇头,急忙否定道:“不行,不行,千里做官只为财,朝廷给的俸禄本来就低,谁的屁股也不干净,我不能去犯这个众怒。”
熊楮墨点了点头,双眸炯炯有神的说道:“大人说的有道理,学生怎么能把您往火坑里推呢。学生说的是生活作风的事情,此事可大可小,在平日民不举官不究,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赶上了大评之年,这也可以是天大的事情。”
孙梧藤眼神闪烁不定,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也不愿意做垫脚石,与其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还不如踩着别人的肩膀更进一步的好。
片刻后他心中终于有了决断,望着神采奕奕地熊楮墨他低声问道:“成交,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官一定竭尽全力。”
“大人痛快!大人只需要找一位御史朋友上份弹劾郑九炯的奏折,其他的事情都有学生来操作即可。”熊楮墨压低着嗓音说道:“事成之后,学生想让大人保举我进入江宁县学!”
孙梧藤面露难色,为了升迁把牙一咬,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双眼直视熊楮墨的眼睛,“好,本官听人说你每天沿着秦淮河瞎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你还是先过了剩下的两关再说吧。切莫让外人知晓你曾来过本官这里,你回去吧!”
“多谢大人教诲,学生心中自有分寸,还请大人多多照顾学生的丫鬟白露。”
熊楮墨见孙梧藤点了点头,深施一礼,心中长舒一口起,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