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云层,黑压压地坠下来,就好像是苍穹都要塌了一般。
且云层里面,仿佛是有什么在搅动,电光闪烁,云絮波涛汹涌。
“轰隆隆”又是一声巨响。
崽崽被吓坏了,手里的小竹篓也掉了。
九黎鬓角渗出冷汗,他一把将崽崽按进怀里捂着他耳朵:“不怕爹在。”
崽崽躲进他怀里,片刻后,又探出一只眼睛往外头看。
只见天空好像似在嘶吼,又仿佛是在痛呼,因为被某种东西死死地撕裂着它,像是要强势地挤进来。
“尊上?崽崽?”琴徵羽匆匆过来,脸上竟是鲜少带上了一丝惊慌。
尊上朝她挥了一下手,眼见父子两人想安无事,琴徵羽适才松了口气。
她接过崽崽,换着帮他捂小耳朵,低声问:“这是怎的一回事?”
琥珀凤眸阴沉如冰:“这世上有三种玄术,并称为是禁术。”
一则是回溯时间和空间,利用玄术回到过去。
第二个,是利用禁术,制造能一步千里缩地成寸的门之界。
最后的一个,便是逆转阴阳,颠倒生死。
这三种玄术,盖因每一种使出都会引起**,与预料的后果,故而被列为禁术,不可轻易施展。
且不管是在九州还是中州,能施展禁术的人,堪称凤毛麟角。
九黎不用想,都知道眼下施展这神似门之界异相禁术的人,除却星月女帝,再无第三人。
“星月女帝,来中州了。”心脏初始的强烈抽搐逐渐消退,九黎盯着天际冷冷的说。
中州气运历来和婆娑门尊上相连,故而星月女帝用处禁术,造出界之门,强势降临到中州,无异于是在他心口插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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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陵第九城,从前有龙脉的地方,这会矗立着一方白石拱门。
那门柱高耸入顶,巨大的白石雕铸的龙纹威严高挺。
在那门之后,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虚无的中间,逐渐有旋转的漩涡在生成。
角落里,站着个穿玄色窄袖掐腰裙裾的女子。
女子面目艳色,纵使眉眼低垂的时候,依旧是美貌无双的。
这人,赫然是靡音。
不多时,一阵“咔咔”声,从门柱漩涡里传来。
紧接着,是一条白女敕的月退,缓缓从虚无里迈了出来。
那条长月退,没有一丝赘肉,修长紧致,又隐隐有一种强悍的爆发力隐藏在皮肉底下。
血红的软甲包裹在长月退上,从脚到小腿,再到大月退,服帖紧扣,只露出微末白滑的膝盖。
靡音眼神一顿,她缓步上前,嘴角含笑,得体大方。
那条腿后,一个身量高挑的女人从虚无里走了出来。
她眉眼英气,挺鼻薄唇,脸沿线条带着飒爽的气质。
那是一种上过沙场,斩杀过无数敌人的气质。
她身上穿着血红软甲,软甲紧身,将她身量衬得曲线玲珑。
“靡音,见过绯焰将军。”靡音见礼。
叫绯焰的女人,斜睨着靡音,眯起细长的眸子,认真打量她的脸:“你就是靡音公主?还有另外一位公主呢?”
靡音笑道:“胞妹顽劣,如今已经背弃母亲,站到了敌人那边。”
“是母后,”绯焰纠正靡音的说辞,尔后冷笑道,“陛下交代了,务必要将二公主带回去,还有她的孩子。”
靡音不自觉捏紧了手:“将军有所不知,胞妹夫君是帝家之后,所以……”
绯焰挑眉,她放在月腰间握着剑的手,指尖轻扣:“那又如何?我星月州大军隔日就会降临中州,彼时这地方都将臣服在陛下脚下。”
靡音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随后,门中漩涡再次出现波动,紧追绯焰之后的,另有三人走了出来。
这三人明显是绯焰的属下,而且还都是女人。
三人先是跟绯焰见礼,随后才敷衍的对靡音点了点头,不走心地喊着:“大公主。”
靡音似乎没往心里去,好脾气地笑着应下。
绯焰大手一挥,下令道:“大公主带路,容我等先行将二公主母子带回去。”
靡音顿了顿,垂眸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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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动动荡之后,琴徵羽心头微有不安。
她说不清这不安的来源,但只要一出婆娑镇,下一瞬就急切的想见尊上和崽崽。
中州形势越来越严峻,不仅是邪崇的便多,更是那一日苍穹之上的变化,谁都看到了。
这日,琴徵羽杀掉最后一只邪崇。
她呼出口气,收好琴弦,将善后之事交代给同行的门里人。
然后,半点都不耽搁,急忙回镇。
好在这次任务的地点,距离婆娑镇并不远,只用赶上半日的脚程,大约在入夜,她就能到家了。
想到家里有尊上还有崽崽,琴徵羽的脚步就快了几分。
暮色四合,雾霭沉沉,一年到头,眼看就要到新年了。
这一年,一家三口能一起过个新年。
琴徵羽想到此,就份外的高兴。
眼尾不自觉带出几丝柔软,她还想着,这头一年想给崽崽封个厚厚的压岁钱。
以后每一年的压岁,她都帮崽崽存起来,等他日后及冠,指不定还能用来娶媳妇做聘礼添箱。
琴徵羽走的快,想着有的没的,心神自然松懈下来。
待她察觉不对,已经晚了。
“谁?出来。”她礼喝一声,拉出琴弦。
从阴沉暮色里,缓缓走出来五人。
打头的那人,身量极为高挑,一身气质斐然,不可小视。
琴徵羽眼瞳骤然一缩,这身打扮……
“九州人?”她冷笑一声。
靡音上前半步,掀开头上帽兜:“妹妹不得无礼,这是母后座下第一大将,绯焰将军,她特意来接你和孩子去星月州的。”
“闭嘴,”琴徵羽字字如冰,“我和你没关系。”
纵使同胞双生子又如何?总归连同出生都是早就被算计好了的。
除却那张皮相,她是一丁点都不想和星月女帝沾染上关系。
“二公主,陛下念你多年,你还是乖乖跟本将回去的好,省的一会本将动起手来,没个轻重。”绯焰道。
她语调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也并无多少尊重之心。
琴徵羽暗自戒备,摇光七根琴弦在她身前凭空悬浮起来,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在暮色光线里,越发的显眼。
“少攀关系,我从不跟走狗有牵扯。”跟着尊上久了,自然而然就毒舌起来了。
绯焰扣住剑柄的人一怒,眼底已生怒意:“二公主在外多年,习的一身中州人的骄纵之气,待拿了你们母子,本将自会跟陛下回禀。”
话下的威严,恁得让靡音心寒。
她看了琴徵羽一眼,见她目光坚毅,背脊笔挺,就晓得她骨子里傲的很,轻易不会妥协的。
诸多的念头在心里转过,而后靡音闭上了嘴,悄然往后退了半步。
“铿铿”绯焰缓缓抽出剑。
她那一柄剑,和寻常的利剑不一样,极为细窄不说,中后部还是渐渐往上弯的。
且剑一出鞘,剑刃上仿佛是有火花在闪耀,威视极强。
“本将在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剑出一半,绯焰又问道。
琴徵羽扬起下颌,肆意嚣女眉地笑了。
她二话不说,素手轻拨,直接用行动回答。
金色的琴音波纹,从琴弦上扩散开来,并未往四面八方的扩,而是集中一个方向,朝着绯焰狠狠地压了过去。
绯焰讶然:“你竟将琴技修炼到这等地步。”
“不过,”细剑直指琴徵羽,绯焰心里的惊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丝,“音杀对本将无用。”
话音未落,她人闪身,瞬间不见。
琴徵羽眼一眯,脚尖一点,整个人飞快后退。
然后春风十指,快出残影的在琴弦上挑弄抹复,金色的五爪金龙琴身乍然出现。
金色的琴声随琴徵羽心意而动,变幻万千,凝成细若牛毫的金针。
若是细看,就能发现,每一根金针尖上,都似金龙头,怒目喷张,密密麻麻。
在场的其他人,已经听不到任何琴声了。
琴徵羽的琴声,已经只专门针对绯焰。
“二公主,得罪了。”绯焰猛地现身在琴徵羽面前,距离她不过半臂。
危机之下,琴徵羽身体的反应极快。
只见她翘起的小指,轻轻一点在琴弦,所有的金针化为巨龙,朝着绯焰就张嘴吞了过去。
“哼,雕虫小技。”绯焰冷哼一声,手腕翻转,举剑一挥。
在她的设想里,一个在中州这种地方长大的公主,缺乏专人教导,也没有学过玄术,即便琴技已经出类拔萃了,可音杀这玩意儿,多少年来,在九州就是个鸡肋。
九州的琴家,也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沦为给人取乐解闷的玩意。
更何况是中州的琴家,他们又能教出个什么天才来?
但下一刻,月匈口剧痛传来。
绯焰骇然,身体条件反射地往一边偏了偏,将心脏部位给腾挪来。
“死。”琴徵羽面无表情,青丝飞舞,黑瞳冷酷无情。
她说出这个字,手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无数的金针不断融入巨龙之中,悉数往绯焰身上一点刺过去。
绯焰低头,就见她的细剑竟是被打出个很小的缺口。
细若牛毫的金针,每一根都扎在同一个位置。
绯焰缓缓抬头,头一次正视琴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