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说星遥掩耳盗铃,星遥不予理会,径直朝前走去。此时小柔指着星遥离开的背影,对香香说: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怎么觉得他心里有事。”
香香点了点头,说:
“刚才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猜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碍于情面不愿承认罢了,正所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会看清楚姚婧姝的真面目。”
小柔讪然的笑了笑,说:
“表小姐,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缺德?”
香香冷笑着说:
“我们这样缺德了吗?难道眼睁睁看着四表哥被那个女人欺骗就不缺德吗?姚婧姝,你的末日到了。”说到这里,香香攥紧了双手,小柔见香香满脸怒容,不禁有点害怕,想,这表小姐好像跟姚婧姝有深仇大恨似的。
星遥走到那边的时候,见三娘笑着朝自己招手,心想,不知她有什么事找我,等星遥走到跟前,只见潘氏对他笑道:
“四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遥笑道:
“前天回来的,三娘一向身上可好?”星遥已经知道潘氏被父亲责骂,并且被赶出莲花小筑的事,此时见她笑盈盈的,好像一点都不受先前的事情的影响,心里觉得奇怪。
潘氏上前几步,鬼鬼祟祟朝四周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对星遥说:
“四爷,有一个事我想对你说?”
星遥心想今天要跟他说事的人怎么这么多,星遥找了一个借口对潘氏说:
“三娘,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潘氏见星遥想走,扯住他的衣袖道:
“就一会儿工夫耽误不了你,我从小看着四爷长大,把你当自个的亲生儿子似的,况且四爷向来都敬我,我感念四爷的孝心,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对你说。四爷——”说到这里,潘氏压低声音,凑到星遥耳边,道:
“你要当心你的哥哥和你媳妇,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和四少奶奶走得很近,我屋里的丫鬟统共看见过两次,一次是晚上,一次是白天,两个人——”
“三娘,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相信三哥和婧姝不会这样,我敢用我的人格相信。”星遥没有让潘氏把话说下去,一脸正色地对她说,说完头也不回转身朝前走去。
潘氏碰了一鼻子灰,见星遥飞快的走开去,气的直跺脚,恨道:
“你是脂油蒙了心,都戴绿帽子了还不知道呢,哼,好,我就看着你们的好戏吧。”
柏园,东厢房。
婧姝坐在窗口看书,绵绵跟花猫玩儿,冰玉正在收拾东西,她要拿放在柜子上的樟木箱,对绵绵说:
“你身量比我高,替我把放在上头的那个小箱子取下来。”
绵绵把花猫放在椅子上,垫了把椅子爬上去拿箱子。
婧姝见她爬这么高,提醒她小心点:
“那个箱子怪沉的,等四爷回来后再拿吧。”
绵绵已经把箱子取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婧姝笑道:
“不用劳动四爷,没有我绵绵干不了的事,以后这屋里的粗活重活就都让我来做。”
冰玉笑着横了绵绵一眼,说:
“你又胡说,放着底下的婆子们不用,却要你个姑娘家来干粗活,这还像话吗?”
“绵姑娘就会说笑,粗活都是我们干的,若被绵姑娘抢着干了,我们就成了闲人了。”站在外面候着的婆子听见冰玉和绵绵的对话之后笑着说。
就在这个时候朦胧走了进来,婧姝早就已经看见她了,她走到廊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来,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朦胧还是走了进来。
“四少奶奶。”朦胧见婧姝手上捧着一本书,就知道这位好学的四少奶奶又在看书。
“是朦胧呀,快进屋来坐,外面怪冷的,屋里有炭盆暖和。”
冰玉看了站在门口的朦胧一眼,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开去,婧姝发现最近冰玉和朦胧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事,两个人有点龃龉。朦胧讪讪的走了进来,婧姝指了把椅子让她坐,朦胧没有坐椅子,只坐在矮榻上,见地上放着一个樟木箱子,边站起来,边笑道:
“原来你们在理东西,我还是回去了,不打搅你们。”
婧姝笑道:
“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干嘛急着走。”
朦胧道:
“我原本想过来给四爷道谢,他从山西带回来的小玩意正是我小时候玩过的,重新见到儿时的东西觉得特别亲切。”
婧姝见朦胧这么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冰玉见状,对婧姝说:
“她是山西人,小时候住那边。”
婧姝点着头,笑道:
“原来如此,你若喜欢,把我屋里的几件也都拿去吧。”
朦胧忙推却:
“那是四爷送给四少奶奶的物件,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说到这里,朦胧用轻得近乎耳语的声音对着婧姝说:
“也请四少奶奶不要夺人所爱,三爷在外面已经有了女人,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个女人是三爷从金陵带回来的,一直住在庄子上。”
朦胧说的很小声,此时冰玉在里间整理物件,绵绵在外面跟婆子丫鬟们说笑,当朦胧这么说的时候听见的人只有婧姝一个,婧姝的心口像被重物撞击过似的,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和星远的暧昧关系还是被人发现了,她对我说的这番话是提醒我吗?可我听她的口气,看她的神色,好像有一股醋意在里面,这丫头平时就有点高傲,好像觉得自己是服侍主子的比别人更高贵一样,有点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感觉,如今看来她还真是这样的人。就在婧姝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星遥的声音:
“朦胧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三哥回来了吗?我还有东西要亲自送给他。”
“四爷回来了,我是来跟你道谢的,你送给我的那些小玩意我很喜欢。”
“喜欢就说明我买对了。你这是要回去吗?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再多坐会儿吧。”
朦胧道:
“不了,我走了。”
冰玉听见四爷和朦胧说话的声音,从里间跑出来对婧姝说:
“四少奶奶你有没有觉得这丫头最近怪怪的?”
婧姝摇了摇头说:
“难道你觉出什么了?”
冰玉不屑的哼了一句,说:
“她的心思谁不知道,心气可高了,我们私下都在议论将来我们这些人里头要出个姨娘。”
婧姝淡然的笑了笑,说:
“个人都有个人的命,将来的事情还不一定呢。”
冰玉道:
“她从小就跟别人有点不一样,长大之后也是这样,三爷屋里的大丫鬟原先是死了的朵云,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贬到二门上去当差,把她提拔了上来,四少奶奶可能还不知道,原先在二门上当差的人是她,所以——”说到这里冰玉压低声音凑到婧姝跟前,轻声说:
“所以我们总是觉得当年是她把朵云排挤掉的,那个时候老太太还在,不知怎么的朵云有点不入老太太的眼,尽管事情过去了很多年,老太太也早就已经没了,可每次说起这个事,我就替朵云不值。唉,可能正应了四少奶奶一句话,个人都有个人的命。”
冰玉说到这里的时候星遥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笑着说:
“什么个人都有个人的命,你这丫头如今也会打禅语了。”
冰玉笑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知道什么禅语,这是四少奶奶刚才说的。”
星遥笑着问婧姝:
“我的娘子越发能耐了,连禅语都会。”
冰玉知道四爷回来之后总会跟四少奶奶说些体贴的话,有时候还会摸摸四少奶奶的头,拉拉她的手,两个人显得很亲密无间,她若再待在屋子里就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于是笑着走开了。
“你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去给娘问过安了吗?”
星遥发现婧姝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正色道:
“你是不是病了?”
婧姝轻轻推开星遥放在她额头上的手,说:
“我没有病,你多心了。”
星遥沉默了会儿,悠悠的说了一句:
“是啊,我是不该多心的。”说完,星遥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出去。
等婧姝追到门口星遥已经跑出去了,只听见二门上的小丫头说:
“爷刚回来怎么又出去了?”
婧姝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门框努力使自己站稳。此时的婧姝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觉得心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连气都喘不上来。还是被他知道了,他若以为自己和星远做了越矩之事,那么就是我莫大的悲哀,我和星远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雷池半步。星遥,你不可以听信某些人的谗言,她们要亡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四少奶奶,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当婧姝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时候,冰玉正好进来,她扶着婧姝走到里间,直到婧姝在椅子上坐下,冰玉才跑到门口去叫人:
“绵绵、雨情。”
婧姝见冰玉急着叫底下的小丫头们,说:
“你别叫了,我没事,刚才觉得有点头晕,可能因时气所感,现在觉得好多了,这回子若正儿八经把大夫找来给我一把脉发现我好好的,没病,不是白忙活一场吗,你进来,扶我到里间躺下,我想躺一会儿就会没事的。”婧姝不想惊动别人,所以才会这样说。
冰玉知道四少奶奶懂医术,平时有病都是自己看,不过今天似乎病的有点突然,此时冰玉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四少奶奶会不会有孕了?等把婧姝安顿好,冰玉让听见叫声跑来的绵绵服侍四少奶奶,她跑去找三姑娘、四姑娘。
等冰玉走了之后,婧姝当着绵绵的面忍不住掉下泪来,绵绵见了吓得六神无主,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嘛哭?”
婧姝很想把心事告诉别人,这样也好缓解一下压抑在心里的苦闷,但是她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不能对人说,包括从小跟随她,把她当亲妹妹看的绵绵。
“姑娘快别哭了,看见你哭我也想哭。”绵绵哽咽着说。
婧姝边流泪边说:
“我心里难受,你别管我,我哭一哭,发散了就好。”
绵绵替婧姝拭着脸上的泪,道:
“姑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人辖制了?照理今天从早起到现在姑娘都没有出过门呢,也没有人到屋里来过,除了朦胧姐姐之外,不过她只站了会儿就走了,她是特地来谢四爷的。莫非姑娘和四爷拌嘴了,刚才我看见四爷风风火火走了出去,像在生谁的气似的,难道四爷欺负姑娘了?若这样,我就去告诉太太,若太太帮衬他,我就去告诉老爷。”
婧姝深深的闭了下眼睛,觉得难受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真想回家,绵绵,我想娘和爹了。”说到这里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绵绵也被弄哭了,她拉着婧姝的手说:
“我也想太太了,姑娘,不如咱们明儿个就回明了这里的太太回去住几日吧?”
婧姝摇了摇头:
“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住几日,再过几个月就快过年了,我们若选在这个时候回去,过年的时候就不能回去了,还是再熬一熬吧。”说到这里婧姝又哭。
绵绵只当她想家所以才会如此,见姑娘因为思念自己的父母伤心成这样,和婧姝两个抱头痛哭。
冰玉来到彩新屋里的时候彩靳正好也在,姐妹两个正在看年历。
“大年初一是大娘的生辰,往年都是大家伙一起过,我和姐姐送的无非是鞋袜面料,今年我想送点特别的东西给大娘,若论起功劳,在这个家里谁都没有大娘的功劳大,姐姐你说呢?”
彩新笑道:
“说的正是,别说大娘的功劳最大,单说她先前帮衬我们的几桩事我们也应该好好的报答她,我和妹妹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想着要送大娘一份大礼。”
彩靳发现姐姐已经放下姐夫的事了,现在就算在她面前提起姐夫姐姐也不会像先前那样默默垂泪,姐姐能这样彩靳也觉得宽慰不少。
“你到是稀客,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碧荷见冰玉在外面探头探脑干脆出去把她拉了进来。
姐妹两个见是冰玉,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你还到真是稀客,碧荷,快请冰玉进来。”
碧荷把冰玉按坐在彩新平时坐的太师椅上,笑道:
“让你坐这,我要好好待你,谁叫你总不到我们这里来。”
冰玉见自个坐的椅子是三姑娘平时坐的,忙站了起来,对碧荷笑道:
“看来往后我得往你们屋里多走走,否则恐怕连门都不认识了。”
冰玉说的大伙都笑了。
彩靳拉着冰玉,把她重新按坐在椅子上,说:
“你是个大忙人,四爷屋里多亏了你,底下的几个丫头都太小,前儿个我还对娘说要换掉四爷屋里几个小丫头,添几个大的进去,这样你就等于多了几条臂膀,省心了很多。”
冰玉笑道:
“多谢四姑娘,换人什么的还是算了,那几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还算听话,容易差遣,若换几个大的过来,一方面年纪大难管教,另一方面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什么样的人都还不知道,放在屋里毕竟不放心。”
彩新抚着冰玉的背,笑道:
“真是个聪明丫头,难怪你们家奶奶这么疼你,思前想后掂量的这么仔细,今儿个跑来有何贵干,我就知道你有事。”
见彩新这么说,冰玉笑道:
“还真被三姑娘说中了,有个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若说早了又怕说错,若说晚了又怕出事。”
碧荷见冰玉似乎有事要对主子说的样子,就退了出去,等碧荷走了之后,冰玉才笑着对彩新、彩靳说:
“三姑娘、四姑娘,我瞧着觉得四少奶奶好像有孕的迹象,这几天因为天冷所以没有到太太屋里吃饭,四少奶奶每顿都吃的很少,刚才脸色苍白差点晕过去,我见了就跟她说,不如找个大夫回来看看,她却不肯,说自个会医治,没病,可能因时气所感,因此才这样。”
冰玉把婧姝的情况对姐妹两说了之后,两人相视了一眼,全都笑了起来。只见彩新问冰玉:
“四少奶奶早起有呕吐的迹象吗?”
冰玉想了想,摇着头说:
“这到没有。”
“这就奇了,照理如果有孕的话早起都会呕吐,还喜欢吃酸的东西,四少奶奶最近是不是特别爱吃酸的东西?”彩靳道。
冰玉想了想,又摇着头,说:
“这也没有。”
彩新笑道:
“你我都没有怀过,怎么知道怀孕究竟是个什么症状,有的人爱吃酸,不过我听说有的人还爱吃辣呢。”
见彩新这么说,彩靳笑道:
“我见你最近就特别爱吃辣的东西,你不会是——”
彩新没好气的瞪了妹妹一眼,说:
“我跟谁怀去?”
彩新自知说错话,低着头,羞涩地道:
“我跟姐姐说笑的。”
冰玉走上前来,对两姐妹说:
“既然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如去问问娘吧,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姐妹两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决定待会去问一下娘,让她老人家识别识别到底是不是,若是,四少奶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是束府从金陵迁到苏州居住以后第六代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