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远从老爷屋里出来,正要去林氏那里,走到假山石那边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不是婧姝吗,她怎么会在这?带着疑问星远走上前去,生怕吓到婧姝故意咳嗽了两声。
婧姝在等冰玉,她忘了拿帕子,走到这里的时候方才想起,此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咳嗽声,婧姝惊了一跳,自从那天晚上回家被金永正调戏之后婧姝就算白天在府上闲逛都要带着冰玉或者绵绵。
“咳,是我。”星远见婧姝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知道她在害怕,鼻子一酸,心想,大白天的听见身后有男人的咳嗽声吓成这样,看来姓金的那个畜生给她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婧姝转身面向星远,笑道:
“是你呀。”婧姝已经听说了星远打金永正的事,别人都在猜测原因,婧姝心里比谁都明白星远为什么要那样。
星远把婧姝拉到边上,以假山石做掩藏,上次他跟婧姝说话的时候正好看见红菱带着两个婆子经过,星远一直怕影响婧姝,他变得小心翼翼。然而真是天意弄人,就在星远把婧姝藏在假山石后面的时候正好被从那边走过去的红菱看见。
“呀,那不是四少奶奶和三爷吗?他们怎么躲在这里,两个人站这么近,像在说悄悄话的样子。”红菱这么想着已经脚不点地的跑了回去,她要去告诉文艾刚才看到的一切。
当红菱回去搬弄是非的时候,婧姝和星远还完全蒙在鼓里。
婧姝抬起头看了星远一眼,见他眼中居然有泪光闪烁:
“三爷叫住我,不知有什么事?”婧姝首先打破显得有点紧张的气氛。
星远笑了笑,说:
“四弟寄家书回来了,今儿个我在铺子里的时候刚从山西回来的伙计交给我的,我还没有拿给娘看,等娘看完了,再给你看,你不用担心,四弟很好。”
婧姝默默点了点头,她和星远站的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婧姝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生怕自己的气息呵在星远身上。
星远也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生怕的和婧姝一样,两个人又开始沉默,尽管他们在心里悔恨了无数遍,但命运之手已经在两人身上施了魔法,他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但人总是向往美好的东西,虽然两个人心中明白,可那种无法克制的情感一次又一次把两人推向危险的漩涡,若不是他们丧失理智,早就不是现在的局面。
“你放心,在这个家——”说到这里星远停了下来,他发现想要说的话有点危险,婧姝疑惑的看着他,想,他怎么不说下去了?
星远讪然的笑了笑,说:
“你放心,在这个家你是安全的。”
婧姝觉得脸上有种发烧的感觉,她闪烁着迷人的大眼睛,笑道:
“我在这个家怎么不安全了?”
星远见婧姝这样,问她:
“你懂我的意思吗?”
婧姝朝他点了点头,星远忽然握住婧姝的手,激动的说:
“我叫你放心你就放心,不要整天愁眉不展,那个畜生已经被我教训了,再也不敢骚扰你,你就安心的府上住下,等四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言毕,星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握住婧姝的手,转身朝前走去。
婧姝忍不住叫住他:
“星远。”
刚才还叫三爷,此时叫的却是自己的名字,星远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他回首看着婧姝,见婧姝眼含热泪,星远跑到婧姝跟前,猛的一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不。”婧姝几乎是在星远揽她入怀的同时推开星远。
“不,这样不行。”婧姝后退了几步对星远说,星远见婧姝满脸惶恐,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坏了她,其实连他自己也吓坏了,在奔过去抱住婧姝的那一刻,星远脑海里一片空白。
“婧姝,我——”星远一脸尴尬,他怕婧姝生他的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婧姝见星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道:
“快去娘屋里吧。”说完婧姝转身朝前走去。
星远叫住婧姝,一脸正色地说::
“你一定要相信我,你放心。”说到这里星远对婧姝点了点头。
婧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星远转身走了,此时婧姝听见冰玉叫她的声音:
“四少奶奶,那个不是三爷吗,老爷叫他去肯定是为了姚小姐的事,不知他应承老爷了没有?”
婧姝心想,无论他应承也好,没应承也罢,他的事情自己不好管也管不着,只是他的样子古里古怪,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你放心,他翻来覆去说这句话,说明他放不下。婧姝觉得忧虑,若星远一直放不下,那他不是一直都要生活在抑郁当中?唉,这可真是天意弄人,难道星远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婧姝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也会像星远那样把自己置身迷中不可自拔。
红菱见四少奶奶和三爷躲在假山石后面鬼鬼祟祟便跑去告诉文艾,此时文艾正在潘氏屋里,文艾见红菱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道:
“你有什么就说吧,我娘又不是外人。”
潘氏朝红菱看去,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笑道:
“姑娘让你说你就说吧,你难道还担心我会说出去?”
红菱笑了笑,道:
“太太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太太是姑娘的娘怎么会把在姑娘屋里听说的事随随便便说出去,既然如此奴婢就说了。”说到这里红菱朝流苏看去,流苏会意,笑道:
“太太,我去看看厨房的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去吧。”得了潘氏的准,流苏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流苏站在地下冷哼了一句,想,难怪人们都在背后说红菱是束府的鬼,果真一点不错,只是不知她要对太太和姑娘说些什么,连我都被赶了出来,哼,好一个刁奴,此时关起门来说的肯定不会是好话,指不定又在给哪个倒霉的上眼药。
等流苏走了之后,红菱对潘氏和文艾说:
“太太,姑娘,刚才我从那边经过的时候看见四少奶奶和三爷了,两个人神神秘秘,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三爷居然把四少奶奶拉到假山石后面,以此做掩护,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因为距离太远,奴婢没有听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但看他们的神色好像——,好像在谈情说爱,三爷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四少奶奶娇羞着笑看着三爷,两个人好的什么似的,我都不好意思描述他们的那个样子。”
听到这里,潘氏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激动的道:
“我就说她是个狐媚子吧,男人才离开几天就熬不住了,连自个的大伯都勾搭上了,哼,老爷居然还说她好,说这些儿媳妇里面最体面的就是四少奶奶,老爷是老眼昏花,不知道有些人的所作所为,我是早就看出来了。”
文艾一个劲的冷笑,她问红菱:
“你看见的时候边上还有没有人?”
红菱蹙着眉想了想,说:
“这到没注意,不过那个时候天光已经昏暗,应该不会有人,况且两个人躲的地方实在隐秘,而且还有假山做掩护,我想不会有人看见。”
文艾冷笑着道:
“这就对了,哪个偷情的会弄出这么大的响动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趁着天光将暗未暗,又有假山做掩护,正好卿卿我我,自古偷情的都是这样的。娘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姚婧姝骨子里就是个贱种,男人才离家没几天就这样,可惜我们没有证据,正所谓捉贼见脏,捉奸在床,若当时看见的人不止红菱一个这就好办了,可惜只有她一个人看见,若说出去到不一定有人会相信。”
潘氏沉思了会儿,道:
“总算让我们抓住姚婧姝的小辫了,尽管目前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但只要让他们尝到了这个甜头,想必以后还会偷偷摸摸,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男欢女爱的时候可能不会讲究场合和地方,经后我们一定要留心,总有一天会让我们抓住这两个人的把柄,到时候,哼哼,就算老爷再偏心都没有用,做得出这种事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红菱插嘴道:
“太太说的对,这是犯了七出之条,轻的被夫家休了,重的浸猪笼。”
文艾坏笑着说:
“无论她被休也罢,浸猪笼也罢,到时候我们只等着看好戏,娘说的对,男欢女爱的事就像罂粟,看着美丽,实则是要命的毒——药。”
潘氏拍了拍文艾的手,笑道:
“你说的对极了,我们先不动声色,等他们上了瘾再一举把他们擒获,老爷还想把祖业交给二房的两个儿子,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家里就要大乱了。”说着主仆三人全都笑了起来。
束府,柏园,正房,一大家子人正在用饭。因为干妈昨天向星远提亲,弄的有点不愉快,一上餐桌星远就先给干妈道歉。
“干妈,这杯我敬你,昨儿个是我多喝了几杯冲撞了干妈,让你老人家生气了,我在这里跟干妈赔个不是,干妈是疼我的,是我枉费了干妈的好心,请你不要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原谅儿子这一次。”
洪道婆见星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道歉,觉得脸上有光,呵呵笑了笑,举起酒杯,说:
“三爷言重了,昨儿个的事其实我早就忘了,还提它干什么,这杯酒我干了。”说完,只见那婆子一仰脖咕咚一声把酒全都喝了。
夏氏见状当然要来凑趣,只见她笑道:
“干儿子给干妈赔了不是,干妈也原谅了干儿子,真是大团圆结局。”夏氏说的一桌子人都笑了。
婧姝笑着拿眼睛瞄姚婧好,姚婧好发现有人在看她,婧姝悄悄的伸出一根食指在自己脸上划了划,意思是说姚婧好不知羞,姚婧好气得瞪圆了眼睛,婧姝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装作无事似的跟边上的彩靳说话,姚婧好见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生生咽下刚才那一口恶气,在心里发誓——姚婧姝咱们走着瞧,将来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林氏见星远和干妈之间紧张的关系总算缓和下来,笑道:
“这就好了,母子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大家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此时夏氏母女有点惴惴不安,知道干妈今晨去见过老爷,那婆子对她们打包票说,只要有她出马姚婧好的婚事准成,况且她还得到了老爷的支持,老爷听说姚婧好是四少奶奶的姐姐,喜欢的什么似的。此刻夏氏母女最想干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姚婧好提亲,夏氏正好坐在干妈边上,她扒拉了几口碗里面的饭,用手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干妈,干妈知道夏氏的意思,笑了笑,对星远说:
“三爷刚才去见过老爷了,不知老爷有没有跟你说那个事?”
星远笑着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姚婧好,姚婧好娇羞着低下头,夏氏见状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只见星远对洪道婆说:
“干妈你也太心急了,事情哪有这么快。”
听星远这么一说,洪道婆就有点犯迷糊了,此时犯迷糊的人何止洪道婆一个,连香香都听不明白,只见香香对星远说:
“三表哥说什么呢?”
星远狐疑的看着香香,道: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香香不耐烦的瞥了星远一眼,冷道:
“三表哥怎么打起哑谜来了,让人觉得好奇怪。”
婧姝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她替星远难过,姚婧好为人怎样婧姝比谁都清楚,如今那个多嘴多舌的婆子居然想把姚婧好许配给星远,星远别无选择,因为那婆子已经见过老爷了,有老爷的压力星远越发难做。在婧姝替星远担忧的同时,星远心里也不好受,他恨不得把那个讨厌的婆子立即赶出府去,谁要她在这里多管闲事。
彩新见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有点古怪,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做娇羞状,有点一脸紧张,有的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彩新忽然笑了起来,大伙全都惊异的看着她。林氏道:
“好好的,你笑什么?”
彩新边笑边说:
“娘,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的神情,难道不好笑吗?”
林氏在彩新的提醒之下朝其他人看去,林氏笑着摇了摇头说:
“就你最调皮,我怎么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彩新冷道:
“娘真是老眼昏花,这么明显的异样难道还看不出来?”因为夏氏母女留给彩新的第一印象就不好,见姚婧好厚着脸皮要嫁给星远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只见彩新放下碗筷叹了口气,说:
“我吃饱了,不吃了,你们慢用。”
彩靳看着彩新才吃了没几口的饭碗,说:
“姐姐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才吃这么一点就不吃了?”
彩新边起身离座,边说:
“看着某些人我就倒胃口,娘,从明儿个起我在自己屋里吃。”
林氏蹙了蹙眉,说:
“就你事最多,跟大家伙一起吃难道不好吗,非要弄的跟别人不一样。”
彩新边朝外面走去,边说:
“娘最好眼睛擦亮点,不要引狼入室。”
彩新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夏氏母女心上,婧姝见两人神色讪然,夹了一块鸭脯给夏氏,笑道:
“大娘,这是玫瑰鸭子,你尝尝。娘知道我爱吃这个,特地给我做的。”
夏氏咬了一口鸭子,笑道:
“真有玫瑰花的清香,却吃不出鸭子的味道,府上的食物好精致。”
林氏见夏氏爱吃,命底下的丫鬟把盛玫瑰鸭子的盘子端到夏氏面前,笑道:
“姚太太请用,遥儿媳妇最喜欢吃这道菜,没想到姚太太也喜欢,不知姚小姐尝过没有?”
姚婧好笑了笑,正想说什么,被婧姝打断了:
“娘,姐姐不能吃鸭子。”
“哦。”林氏哦了一句。
姚婧好心想,我怎么不能吃鸭子了,姚婧姝你太卑鄙了,居然当着我的面歪曲事实,婧姝见姚婧好拉长着脸,笑着说:
“姐姐对鸭子过敏,别说吃了,连碰都碰不得,否则浑身长满疹子像人家出水痘似的。”
夏氏见林氏叫姚婧好吃鸭子,正想拍林氏的马屁,没想到被婧姝搅浑了,夏氏心里恨得什么似的,但此时此刻真的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强忍着,尽量让脸上的笑自然点,只见她对林氏说:
“我们家婧好吃鸭子过敏是从前的事,现在早就好了,来,婧好,尝尝这玫瑰鸭子,娘已经吃过了,保你喜欢。”
姚婧好吃了一口,边咀嚼,边笑着对林氏说:
“太太,真的很好吃,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鸭子呢。”
林氏还是那句话好吃你就多吃点,香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姚婧好道:
“姚小姐也太大惊小怪了,你们家也是大户人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只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鸭肉就说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吃过,你要讨娘的欢心也不是这么个讨法。”
香香的话让夏氏母女觉得不安,只见夏氏讪笑着说:
“表小姐说哪儿去了,只要太太开心怎么着都使得,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太太才是最尊贵的。”
虽然夏氏在夸赞林氏,但林氏听着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她笑着让大伙吃饭,彩靳猛的发现这姚太太还真会溜须拍马,星远朝婧姝看去,见她一脸平静,在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你可真聪明,只略施小计,你的大娘和姐姐就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