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敏捷屋里出来,夏氏母女来跟林氏请安,林氏笑道:
“姚太太,姚小姐在大少奶奶屋里还住的习惯吗?”
夏氏道:
“大少奶奶跟太太一样好客,对我们娘两可好了,还请太太放心。”
林氏点了点头,又问姚婧好:
“我瞧着觉得姚小姐到不错,我有一个外甥在山东,他爹是县令,外甥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也还没有婚配,姚小姐跟我那外甥到相配。”
夏氏母女见林氏这么说,心想,山东这么远谁会嫁过去,况且他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跟束府根本没法比。此时香香见夏氏母女脸上有讪然之意,想,到了我出手的时候,只见香香对林氏笑道:
“姨母又乱点鸳鸯谱,姚小姐对我说,她娘统共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是要留在身边的,山东这么远,想必姚小姐的娘是不肯让女儿远嫁的。”
夏氏见有台阶可下,马上道:
“太太的心意我们领了,一方面因为我们家婧好从小体弱多病,山东是北方,婧好在南方长大,过去之后恐怕水土不服,倘若勾起她的旧疾就不好了,另一方面正像表小姐说的,我才只有婧好这么一个女儿,实在舍不得她远嫁。”
听了夏氏的话,林氏笑了笑说:
“还是姚太太想的周到,我若只有一个女儿也舍不得她远嫁,你看我们家彩新彩靳也不都留在家里吗,做母亲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夏氏道:
“太太说的是,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留在身边承欢膝下,有道是嫁女胜三分,娶妻矮三分,虽说我们家不能和府上比,府上是真正的大富之家,但好歹也算书香门第,家里世代行医,婧好的太爷爷还做过太医院医正呢,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因此我想我们家婧好将来的夫婿应该不会比她妹妹差,婧姝,你说是吗?”
婧姝见夏氏居然把问题抛给她,笑了笑说:
“姐姐将来的夫婿自然是好的。”
夏氏道:
“能跟你的一样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四少爷的人品模样真真像老爷说的那样,万里挑一,若我们家婧好将来也得一个像四少爷那样的夫婿,我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姚婧好因为想着要嫁入束府,见母亲这么说,厚着脸皮道:
“娘又胡说,妹妹能得这么好的夫婿是她的造化,不是人人都有妹妹这样的造化,说来说去还是娘迷信,听信算命先生的谗言,否则我现在已经是侯爷府的少奶奶了。”
哪有姑娘家说这话的,大伙的眼睛一起朝姚婧好看去,彩新不屑的用眼睛乜斜她,彩靳看了看她,对姚婧好有了新的认识,绵绵站在婧姝身后轻声道:
“姑娘,她们的目的马上就要暴露了。”
婧姝虽然知道夏氏母女好攀附,但还是觉得有点吃惊,特别是当姚婧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林氏发现夏氏母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开始的时候林氏还安慰自己不要多心,但今天母女两的一番话让林氏对两人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夏氏母女坐了会儿,见太太懒懒的,以为她累了,就告辞了。等两人走了之后,香香对婧姝冷道:
“四表嫂对自个的大娘和姐姐似乎有点看法?”
婧姝见香香处处针对她,特别是当她发现她和姚婧好结成同盟之后,对她的成见越来越深。
“表妹说我对大娘和姐姐有看法,请问我对她们有什么看法?”婧姝对香香道。
香香冷笑着不作应对,婧姝见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也学她的样,冷道:
“我再没有见识也不会对自己的大娘和姐姐另眼相看,表妹你说是吗?”
香香被婧姝激到了,噌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气道:
“姚婧姝你别跟我横。”
婧姝冷笑了笑,说:
“我但凡横得起来,还有某些人的立足之地吗?”
彩靳见空气越来越紧张,忙笑着对香香说:
“表妹到我屋里去,我有好东西给你。”
香香不理彩靳,赌气走了出去。彩新冷眼旁观,觉得不能小觑了婧姝,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这个家会有她来主持,在彩新看来,大娘主持中馈几十年,靠的是爹的信任和自身的能力,姚婧姝不但两样兼备,而且肚子里还有墨水,这样的女人那才叫做厉害。
婧姝在屋里待了会儿就走了,等她走了之后,林氏对两个女儿笑道:
“你们瞧着觉得她怎么样?”
彩新、彩靳知道娘指的她是婧姝,彩靳有心替婧姝说好话,笑了笑,道:
“四弟妹当然是好的,只是她的两位亲戚实在跟她不像。”说到这里,彩靳无奈的摇了摇头。
彩新没有妹妹忠厚,见她这么说,冷道:
“娘的这个儿媳妇将来的本事肯定在娘之上,娘,你说我说的对吗?”
林氏笑而不答。
夏氏母女从林氏屋里出来,正要去何敏捷那里,没想到在仪门口碰到婧姝。姚婧好见了婧姝,冷道:
“今儿个真是巧,在这里遇上你。”
婧姝道:
“不是巧,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们。”
夏氏上前几步,打量了婧姝一番,说:
“姑娘好像不待见我们,看来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我知道你嫁了个有钱男人,就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你也不想想我们都是你的什么人,你还好有我们这些人给你撑腰,否则你公公、你婆婆会这么看得起你?你婆婆对我们家婧好喜欢的什么似的,刚才还说要给婧好做媒呢,你也是听见的,若她不疼婧好会这样吗?”
婧姝冷笑着摇了摇头,说:
“如此看来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姚婧好高傲的嗤了一下鼻,说:
“谢就不必了,只不要整天绷着脸,像我们欠了你什么似的就好。”
婧姝冷哼了一句,正色道:
“明天就给我回去,别在这里现世,我的脸差不多都让你们丢光了,若还赖着不肯走,我就下逐客令赶你们走。”
婧姝出言不善,夏氏母女立即跳了起来,老的咬着牙说:
“你还真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连自个的大娘和姐姐都这样对待,我要去告诉你婆婆,让她看看她心目中的好媳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的也吹胡子瞪眼:
“姚婧姝,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用这种口气对我娘说话,你当我是死的还是怎么着,你若对我娘不敬,我回去之后对你娘也会以牙还牙。”
此时站在婧姝身后的绵绵再也忍不住了,捋了捋袖子,对姚婧好道:
“你们明天到底滚不滚,如果还赖着不滚,我就回去告诉老爷,叫他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夏氏母女见绵绵捋高了衣袖像要打架的样子,道:
“这丫头大概疯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若她敢伤着我们一根毫毛,我们就要你脸上开酱油铺子。”
婧姝伸手指着夏氏母女,恨道:
“真真是两个活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外面的混账话都能说出口,还亏得你们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太太,一个是千金大小姐。明天是你们的最后期限,若再不走,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到时候我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想必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夏氏母女根本不把婧姝的威胁放在心上,只见夏氏说:
“姑娘最好不要为了赶我们走,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到时候若被人说姑娘无情无义可就不好了。”
婧姝冷道:
“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你们留在这里那才叫辱没我的形象呢。”说到这里,婧姝忽然提高音量,严肃道:
“明天你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一向都是言出必行,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绵绵,咱们走。”
绵绵对夏氏母女哼了一句,跟在婧姝身后朝家里走去。
夏氏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说她们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婧姝那是假的,然而这两个狡猾之徒此时想的是,姚婧姝毕竟不会真的绷起脸来赶走她们,只要她们赖着不走,难道她真的拿扫帚来赶她们走,这就太有失她少奶奶的体面了。
“哼,什么东西,居然想赶我们走,没这么容易。婧好,你放心,这次你的心愿娘一定会替你完成。”夏氏如此安慰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花荫下面走出来一个人,她正是文艾屋里的红菱,刚才夏氏母女和婧姝的话红菱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记在心中,此时忙着跑回去告诉文艾。
文艾正在屋里叫金永正给她把脉,金永正的手指刚放到文艾腕上,就一本正经的说:
“恭喜六姑娘,你这是喜脉。”
“去你的!”文艾朝金永正的小腿肚上踢去。
金永正嬉笑着躲开了,就在这个时候红菱忙忙的跑了进来,文艾见到红菱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对她说,屏退金永正,文艾问红菱:
“发生什么事了,跑得这么急?”
红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对文艾说:
“姑娘,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文艾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道:
“别让我猜,快说。”
红菱知道文艾性子急,道:
“我刚才从二房那边过来,看见四少奶奶和她的大娘姐姐站在仪门上,我就躲起来偷听,原来四少奶奶要赶她们走,说她们丢了自己的脸,姑娘,你瞧瞧,那些没眼力见的东西居然当四少奶奶是个好人,这不现原形了吗?对自己的大娘和姐姐都这样,怎么还是好人呢?”
听了红菱的话,文艾重重的哼了一句,说:
“这才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总有一天我会扒掉她伪善的面具,让世人看看那个主的庐山真面目。听说她的大娘和姐姐如今住在大少奶奶屋里,今儿个早上我正好从那边过去,碰到大少奶奶,打了声招呼,她问我身体好些了吗,我说还是老样子,反正一年四季不断药,她安慰了我几句,跟我说四少奶奶的大娘和姐姐住在她屋里,样子好像很得意,我懒得理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二娘最讨厌大少奶奶,如今那个主的大娘和姐姐住在她屋里,难道二娘心里会舒服?哼,咱们只坐着看好戏吧,二房那边马上就要大闹了。”
红菱附和着文艾道:
“姑娘说的对,我们只等着看她们的好戏就是了。”
主仆两个说了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红菱服侍文艾梳洗了,退下。
是夜,夏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翻身的声音惊动了姚婧好,她对夏氏说:
“娘别动来动去,害得我睡不着。”
夏氏冷哼了一句,道:
“这大少奶奶也太小气了,只给我们娘儿两盖一床被子,若不是我们有事求她,我才不会这么低三下四呢。”
听娘这么说,姚婧好也睡不着了,她索性坐了起来,带着担忧的语气对夏氏说:
“娘,她会不会拿了我们的东西不替我们办事?”
夏氏笑道:
“这个不用你担心,如果她只拿东西不办事,我也有办法对付她,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她若不肯给,我就算抢也要抢过来,没的拿了人家的好处不替人家办事,说出去理亏的是她,不是我们。所以还请你放心,东西不会白送,关键是我们要催的紧,我见她对我们好像敷敷衍衍,昨儿个还说今天会去跟太太提亲,今天居然没去,刚才我问她,她又说明天去,也不知道这个大少奶奶有什么阴谋诡计。”说到这里,夏氏啧了啧嘴,觉得事情要是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婧好的婚事可能会黄掉。
夏氏担心的正是姚婧好担心的,这真是一对有趣的母女。只见姚婧好蹙着眉说:
“那个香香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她说要和我站在同一战线,哪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今儿个在太太屋里的时候,明明能帮我说话,我都提示到那个份上了,她却连屁都不放,还是娘反应快,把侯爷府抬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太太听懂了没有,娘使出吃奶的劲夸姑爷,如果太太聪明的话不会听不懂,娘,你说我分析的对吗?”
夏氏叹了口气,道:
“你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一步,放着姚婧姝不利用,偏偏让什么大少奶奶,表小姐相帮——”夏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婧好没好气的打断了:
“谁要去求她了,我就算这辈子没男人要,都不会去求那姚婧姝。”说完,婧好把被子蒙在头上睡了。
夏氏听女儿这么说,赌气道:
“你说的对,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这姚婧姝平时对我们母女就有点另眼相看,两只眼睛像长在额头上似的,你说她一句,她回你十句,而且句句都说在腰上,厉害着呢,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风流成性的四少爷给她在外面多找几个好妹妹,女人都巴望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始终如一,若四少爷三妻四妾,看那姚婧姝还狂得起来吗。”
“娘,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咒她的。”婧好说。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睡了,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卯时三刻。
晨起,冰玉正在给婧姝梳头,林氏屋里的小丫鬟跑来对她说:
“我们太太叫四少奶奶吃了早饭去她屋里,太太有话对奶奶说。”
自从天冷了之后,林氏就让孩子们在自己屋里吃早饭,否则空肚子里跑来容易着凉,对身体不宜。
“不知太太叫四少奶奶过去有什么事要说?是不是四爷派人送信回来了?”冰玉说。
婧姝道:
“四爷才去了三天就算有家书也不会这么快送达。”此时婧姝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赶走夏氏母女。
冰玉见婧姝一早起来就闷闷的,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只吃了三两口饭就不吃了,连胃口都没有。
“我去娘那里了,你一个人看屋子吧,绵绵被四太太屋里的冬梅叫走了,烦她剪花样子去了。”
冰玉见婧姝忘了拿帕子,追上来,说:
“四少奶奶把帕子带上。”
婧姝笑道:
“我越来越没记性了,连帕子都忘带了。”
来到林氏屋里,婧姝见姚婧好低着头像在哭的样子,心想,不知她们又想玩什么花样。
“娘。”婧姝走到林氏跟前叫她。
林氏的脸色有点不同往常,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指着一把椅子对婧姝说:
“坐。”
婧姝坐了下来,彩靳笑着说:
“你快劝劝你大娘和姐姐,她们说要回家去了。”说着,彩靳朝婧姝眨了眨眼,婧姝有点不明白彩靳的意思,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彩靳见婧姝不明就里,用嘴朝夏氏母女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可惜彩靳再做什么表情都没有用,因为婧姝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婧姝朝夏氏母女看去,此时她才发现夏氏的眼圈红红的,见了婧姝未语先落泪,转向彩靳,哽咽道:
“姑娘不用再做挽留,既然人家不待见咱们母女,我们就此告别,回家去了。”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婧姝总算看懂了眼前发生的一幕。原来夏氏母女在背后给她上了眼药,好啊,有你们的,我到要看看你们会怎么表演,婧姝准备静观其变,她心里虽然窝了一肚子火,但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只见婧姝对夏氏母女笑道:
“大娘昨儿个不是对我说要搬到我屋里来住吗?怎么今天突然说要走?我就知道你们在大少奶奶那里住不惯,来吧,来我屋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