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让翠屏把潘氏找来,翠屏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正好碰到潘氏,潘氏到正要去老爷屋里。
“翠屏,你不在老爷屋里伺候着跑出来干什么?”潘氏见很少出门的翠屏今天怎么有空出来未免觉得奇怪。
翠屏笑了笑,说:
“三太太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老爷要见你。”
潘氏心花怒放,想,今儿个只不过晚到了一会儿老爷就等不及了,看来老爷越来越离不开自己,能被人需要潘氏觉得无比幸福,特别是在这样的家庭当中,女人们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可以得到老爷的垂青对潘氏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只见潘氏故意酸溜溜的说:
“老爷子也真是的,我才迟到了一会儿他就派你来叫我,娶了这么多妻妾他怎么不叫别人去,难道我服侍的特别好吗?别人闲的发慌,我是一刻都不得闲,饶是这样还要被人说是狐媚子,专门迷惑老爷,天地良心,我若是那种阴险小人,还有这些人的立足之地吗?早就挑唆着老爷把她们一个个全都休了。”
翠屏沉默不语,心里替三太太担心,老爷刚才的神色不同往常,好像要拿三太太说事似的。
事情果如翠屏所想,老爷忽然对三太太发火,至于为什么发火众人猜疑不定,有的说三太太趁老爷病重期间偷他的东西,有的说二少爷在外面犯了事,老爷怪三太太没有管束好儿子,也有的说三太太嚣张跋扈老爷忍无可忍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总之众说纷纭,但归根结底还是别人的猜测,可三太太被老爷责骂,并且不许她再踏进莲花小筑半步是不争的事实。
去了三太太,四太太得以上位,老爷钦点四太太每日去他屋里服侍,因此也有人说三太太被孤立是因为四太太在老爷跟前说了她的坏话,不过了解四太太的人都说,四太太不会做这个事,这肯定又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总之不管怎样三太太兴兴头头了这么久,如今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天躲在家里,做起了居士。
三太太吃瘪,最开心的是二太太,林氏简直拍手称快,这个主总算受到了应有的报应。婧姝冷眼旁观发生的这一切,觉得女人们的斗争犹如一场不见血的战争,如今星遥只有她一位妻子,不知将来他会娶几房妾室回来,到时候会不会像婆婆她们那样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斗得不可开交,每当想到这里,婧姝总是怪自己想得太多,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自从潘氏被老爷赶出莲花小筑之后家里安静很多。大少奶奶还是没有被休,那是因为大少爷心软,经不起大少奶奶的跪求,况且大少奶奶的手并没有废,如此也就没有触犯七出之条,大少爷心地醇厚善良,想,好歹她也是自己的妻子,若真废了她,毕竟于心不忍,况且她也已经知错了,何必得理不饶人,我就当再给她一次机会,若再不好就真的休了她。
“娘,这是你最爱吃的鳕鱼,我让厨房给你做的,你尝尝。”何敏捷把盛鳕鱼的盘子挪到朱氏跟前,自从她污蔑婧姝弄废了她的手朱氏一直不肯给她好脸色看。
尽管何敏捷极力讨好婆婆,但朱氏连看都不看她,包括那盘鳕鱼。朱氏放下碗筷,起身离开。星迪见娘的饭只吃到一半就不吃了,知道她还在生妻子的气。这几天朱氏因为身上不大好,没有胃口饮食,星迪以为娘不思茶饭是被妻子气的,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
“娘,你再吃点吧。”星迪心里难过,但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老实巴交的这么说。
朱氏见儿子红着眼圈,用乞求的眼神看自己,心下一软,连自己的眼圈也红了,边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说:
“我饱了。”
“娘——”星迪还想说什么,见自己的母亲已经走了出去。
何敏拦敏锐的感觉到可能姐姐又要拿她出去,就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道:
“姐姐,姐夫,我吃完了,你们慢用。”等敏拦也走了之后,何敏捷屏退小丫头们,只见她对星迪笑道:
“你别担心娘,待会我会亲自做几样精致点心给娘送去。”
自从星迪说要休何敏捷,后来在何敏捷的苦苦哀求下改变主意,何敏捷对星迪的态度比从前好多了。星迪见她这么说,道:
“你别忘了,娘最近胃口不怎么好,记得做几样酥软的点心给她老人家吃。”
何敏捷满口答应,顿了顿,只见她对星迪笑道:
“有一个事我想跟你商量。”
星迪见她吞吞吐吐,问道:
“有什么事你说吧。”
何敏捷道:
“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该向四少奶奶道个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因为一时之气伤了四少奶奶,这几天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心上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想,因为自己的左性让四少奶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去跟人家道歉,怕她气还未消,我去了反倒让她觉得碍眼。所以我琢磨着让你做个先锋,先去探探四少奶奶的口风,若她肯原谅我了,我再正正试试向她负荆请罪。”
星迪诧异的看向何敏捷,道:
“你真的要向四少奶奶道歉?”
何敏捷重重的点了点头,说:
“这次我长记性了,知道上次的事伤害了四少奶奶,所以我才让你做这个先锋的,若四少奶奶肯给我机会,我再亲自过去向她道歉。星迪,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如果连你也不肯信我,那我在这个家真的连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说着,何敏捷又低头抹眼泪。
星迪见妻子哭哭啼啼,样子又可怜兮兮,心一软,就答应了她。星迪毕竟是男人心没有这么细,其实说到底还是何敏捷阴险,试问世间有大伯跟弟妹道歉的吗?大伯到底做了什么事要向自个兄弟的妻子道歉?可惜星迪没有想到这上头,他糊里糊涂的做了何敏捷手上的一颗棋子。
当星迪出现在婧姝屋里的时候,丫头们以为大少爷是来找四爷的,跟他说:
“大爷,我们家四爷不在,他去铺子里了。”
星迪笑了笑,说:
“四弟不在嘛,四少奶奶在家吗?”
负责传报的小丫头名叫甜儿,见大爷这么问,心里直犯嘀咕,大爷找四少奶奶有何贵干?
“四少奶奶在家,大爷稍等,奴婢进去通传。”
“嗯。”此时星迪方才觉出事情似乎有点不妥,他没敢进去,站在门口等。
“四少奶奶,大爷要见你。”当甜儿跑进屋这么说的时候,大伙都觉得惊奇。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彼此脸上都是狐疑之色。
“大爷要见我们家四少奶奶?”冰玉道。
甜儿伸手朝二门方向指了指,说:
“大爷就站在那儿呢。”
绵绵走到门口一看,见大少爷果真站在外面,绵绵回首对婧姝道:
“姑娘,大爷真站在外面呢。”
“哦。”婧姝想了想,正色道:
“冰玉、绵绵、甜儿跟我来。”
三个人跟在婧姝身后走了出去,婧姝见了星迪,笑道:
“大爷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星迪趁甜儿进去传报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做造次了,此时见婧姝让他进去坐,讪然的笑了笑,说:
“不坐了,我只站会儿就走,咳咳——”星迪清了清喉咙。
冰玉见状,问他:
“外面风大,大爷还是到屋里坐吧。”
星迪见冰玉这么说,忙道:
“不了不了,我跟四少奶奶说句话就走,四少奶奶上次敏捷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四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敏捷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她——”星迪想找好一点的词来安抚婧姝,但搜索枯肠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婧姝此时已经猜到了端倪,她想,肯定是何敏捷让他来的,只见她笑了笑,说: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回去告诉大少奶奶,叫她不要往心里去,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经后还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下去,何必斤斤计较。”
听了婧姝一席话,星迪高兴道:
“人都说四少奶奶行事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婧姝笑道:
“大爷说笑了。”
等星迪走了之后,绵绵不解的问道:
“这个大爷也太懦弱了,肯定是大少奶奶叫他来的,真是个老婆奴。”
冰玉摇了摇头,笑道:
“大爷不是懦弱是好性,不过好性的有点过,唉,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只有婧姝想的跟绵绵冰玉她们不一样,只见她冷笑了笑,说:
“今儿个这一出肯定是大少奶奶在背后捣的鬼,听说大爷没有休她,她在家里做小伏低,大爷为人实在,以为她真的肯改过自新,没想到正好被她利用,叫大爷来做这个说客,他是大伯,我是弟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算再委屈,都不好拂了他的意。”
听了婧姝的话,冰玉恍然大悟:
“我懂了,她这是在丈夫面前行乖,却给四少奶奶添堵,四少奶奶难道还连这点见识也没有,自个的大伯代替妻子亲自来跟你道歉,难不成你还不给自个的大伯面子?这一招真厉害啊。”说着,冰玉暗自点着头,想那大少奶奶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使出来的招数一次比一次阴损。
绵绵冷哼了一句道:
“就算她再有心机我们家姑娘都不会怕她,我们家姑娘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家里那几位姨娘全都跟大少奶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了绵绵的话,婧姝叹了口气说:
“做人何必寸步不让,要知道把别人逼死,也就等于逼死自己,我到是羡慕人家小门小户,虽然家里穷,但是过的开开心心,没有那种勾心斗角的事,这样多好啊。”婧姝发出的感叹是由衷的,其实冰玉和绵绵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见婧姝这么说,一个道:
“姑娘我们干脆怂恿姑爷单过吧?”
另一个又道:
“若老爷和大娘他们肯分家,庄子上有几间屋子到不错,坐南朝北,冬暖夏凉,正好可以居住。”
婧姝看着她们,笑道:
“还是安分点吧,分家两个字只许在家里讲,到外面去千万不能说,否则又让人抓住把柄,有的麻烦了。”
绵绵道:
“这点难道我们还会不知道吗。”
星迪回到家里,何敏捷问他:
“可见过四少奶奶了?她叫你进去了吗?”
星迪笑道:
“见过了,四少奶奶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明儿个还得亲自去一趟,既然人家这么大方,我们也不好小气,你说是吗?”
何敏捷笑道:
“说的对,我明儿个去亲自向她道歉。”何敏捷嘴上这么说,却在心里重重的呸了一口。
她见星迪要换衣服,亲自动手给他换了,星迪从来没有被她服侍过,显得有点拘谨,何敏捷柔声道:
“你别动,一动没法扣扣子,我问你,四爷在家吗?四少奶奶请你进屋坐了吗?”
星迪道:
“四弟早就去了铺子里,就算四少奶奶请我进去,我也不好进去,若四弟在家还罢了,四弟不在我怎么能进去。”
何敏捷笑道:
“你到还蛮懂礼数的。”
星迪笑了笑,说:
“这是最起码的,谁都懂。”
何敏捷冷道:
“说的对,这谁都懂。”
姚婧姝有你的,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彻底扳倒,让你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何敏捷在心里暗暗发誓,她冷着脸,铁青着面皮,看出去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午后,秋阳慵懒,婧姝屋里来了两位稀客,她们是夏氏母女。带她们进来的人居然是大太太屋里的芷青。
“四少奶奶你看谁来了?”
当芷青带夏氏母女进来的时候,婧姝和冰玉在里间替星遥整理衣物,星遥要去山西进一匹木材,姚家正在扩建园林,姚子柏只有这个女婿可以依靠,星遥也乐意为泰山大人效劳。
“四少奶奶你看这些衣服够了吗?”
婧姝检查了一遍,说:
“再多带一件皮褂子,选木材要进山,山里冷。”
冰玉笑道:
“我再去箱子里拿,去年太太给四爷做过两件新褂子,一件是貂鼠面子大毛的,一件是鹿皮的,这两件全带上,还是只带一件?”
婧姝道:
“带大毛的那件吧,带多了恐怕他会嫌累赘,又不肯带,你把东西都交给木头,让他好生带着。”
冰玉道:
“这个我自然会嘱咐木头。”就在这个时候听见芷青带着夏氏母女进来的声音。
“有客到,怎么家里没人呢?”芷青说着走了进来。
“出去看看,是谁来了,这里交给我。”婧姝对冰玉说。
冰玉听见是芷青的声音,以为她开玩笑,因为芷青常来婧姝屋里走动,每次来都说有客到。
“你可真是稀客,快请进吧。”冰玉走到外间,方才发现情况不对,芷青身旁站着两个人,一个老,一个少,老的小眼睛,削肩膀,宽宽的额头,薄薄的嘴唇,青黑色面皮,小的跟老的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母女。
“这两位是——”冰玉第一次见到夏氏母女,难怪不认识。
芷青正想告诉她,夏氏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
“我是你们奶奶的大娘,特地从家里过来看她,好些日子不见,怪想她的,她如今也大了,嫁出去到现在连个音讯也无,从来不叫人给家里捎个信,说说自己的境况,也好让我们安心,我实在放不下,所以带着闺女冒昧造访,生怕你们奶奶恼我们不懂礼数呢。”
此时在里间给星遥拾掇衣物的婧姝已经听见声音,她奇怪,这两个人来干什么?莫非娘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婧姝的心悬了起来,跑到外面一看见来者正是夏氏母女。
姚婧好见到妹子热情的走上前来,拉着婧姝的手,欢快的说:
“二妹好久不见,你想姐姐了吗?”
在家里的时候婧好从来都是一副冷面孔,第一次见她对自己这么热情,婧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大娘,你怎么来了?”婧姝道。
夏氏乜斜了婧姝一眼,样子轻飘飘的,抿了抿嘴,冷道:
“姑娘敢情是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所以才会这么问。你嫁出去这么久连个音信也没有,我想着从小把你养大,对你有感情,所以特特的带了你姐姐过来看你,但我看姑娘的样子似乎不待见我们,如果这样——”说到这里夏氏忽然停了下来,对站在边上的婧好笑道:
“我们只好回家了。”
婧姝冷笑了笑,说:
“来者即是客,大娘和姐姐大老远的过来看我,我怎么可以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呢,冰玉,通知厨房,晚上加菜,我大娘爱吃鱼,我姐姐爱吃酸辣的东西,晚上让厨房做这两样菜。”
冰玉答应着,不过她见四少奶奶的确有点不待见夏氏母女,说话的样子有点生硬不说,打从夏氏母女进来到现在,四少奶奶的脸一直绷着。冰玉见了婧姝这副模样,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说她们也是你的大娘和姐姐,大家都是亲戚,何况还是特地过来看你的,你用这副冷面孔对人家似乎有点不敬。
等冰玉去吩咐厨房晚上做什么菜的时候,婧姝才想起边上还站着芷青,她是大娘的丫鬟,不知她此次前来是否大娘叫她来的。婧姝见把夏氏母女晾在边上也不是个事,此时绵绵不在屋里,冰玉又去办事了,只能亲自给两人上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姚婧好居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婧姝和芷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