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姝穿戴整齐来到何敏捷屋里,此时院子里站满了人,何敏捷见了婧姝朝她唾了一口,恨道:
“你还有脸来?我的手让你废了你知道吗?你好歹毒,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心却这么狠。你平时就会行针,懂人体穴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害我,不知点在我哪个穴位上,把我的手弄废了,疼的就像被刀子戳似的。你个坏女人,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是个不详之人,新婚之夜老爷就差点一命呜呼,这都是被你克的——”
何敏捷越说越难听,绵绵和冰玉早就忍不住要替婧姝出头,婧姝让她们稍安勿躁,此时关露祺也来了,她跑去劝何敏捷:
“大嫂到底怎么了?请大夫来看过了吗?大夫是怎么说的?”
何敏捷边哭边说:
“别说请大夫了,就算神仙来了都看不好,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坏,我没有招她惹她,只不过想去看望二娘,她居然说我在二娘面前挑她的是非,把我的手废了。”说到这里,何敏捷走到婧姝跟前,咬牙狠道:
“我可告诉你,这个事没完,我要告诉老爷,让他老人家来评评理,到底是你不对,还是我不对。”
此时站在婧姝身后的冰玉忍不住说:
“大少奶奶为何含血喷人?因为你站在二太太的窗下辱骂二太太,四少奶奶实在看不过去劝你不要骂,二太太正在病中,需要静养,你非但不听劝,连好心劝你的四少奶奶也骂了,这样还不够,居然想把四少奶奶推倒在地,还好四少奶奶反应快没有被你推倒,结果你就污蔑四少奶奶废了你的手,其实四少奶奶连你的一根毫毛没有碰到,二少奶奶若不信可以去问下人们。”
关露祺朝冰玉冷哼了一句,道:
“事实明摆着,你们居然还想抵赖?大少奶奶难道还会自己废了自己的手?”说到这里,只见关露祺冷笑着走到婧姝跟前,对她说:
“四少奶奶我跟你向来没有过节,至于你和大少奶奶之间有什么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怎么说也是你弄残了她的手,我和大少奶奶认识这么多年,充分相信她的人品,至于你——,那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你的雷霆手段谁没有见过,喜姐儿就是最好的明证,被你捆起来毒打,就是因为她在背后说了你的坏话。主子教训奴才是对的,但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今我要说句公道话,这不是我偏袒谁,而是就事论事的说,你弄残大少奶奶的手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若还想抵赖,那就罪加一等。府上的家规可能你还不清楚,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
婧姝没等关露祺说完,抢白道:
“听二少奶奶口吻好像坐实了是我把大少奶奶的手弄残的似的?”
关露祺嗡声道:
“不是好像,是肯定你把大少奶奶的手弄残的。”
婧姝笑了笑,转过身去问站在边上的何敏捷:
“你说我把你的手弄残了,请大夫来瞧过吗?大夫是怎么说的?如果你没有请大夫来瞧过,还是请一个大夫来瞧瞧,看我到底有没有弄废了你的手,如果大夫说你的手的确废了,那么你再来找我算账,如果大夫说你的手好好的,那么你就是污蔑我,若是让我知道你污蔑我,我也会告到老爷那里去。你说我弄残了你的手我就弄残了你的手,连个凭证都没有,你以为别人会信你吗?”
何敏捷见关露祺站在她一边,以为找到了一个盟友,趾高气扬的说:
“就算阖府的人都不信,至少二少奶奶信我。”
关露祺道:
“可不是。”
何敏捷得意非凡的朝婧姝冷笑视之。
婧姝见何敏捷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拂袖而去,何敏捷见状,拦住婧姝的去路一定要她给一个说法,那副撒泼的样子是婧姝从来没有见过的。
朱氏早就听见儿媳妇的喊叫声,她懒得理会,见她扯着四少奶奶的衣袖不让她走,朱氏恨得直摇头。芷青见四少奶奶平时为人和蔼可亲,很想帮她,于是对朱氏说:
“太太你看这该怎么办?她闹出这么大的声响,把人都吵醒了,现在又扯着四少奶奶的衣袖不肯放她回去,这可如何是好?”
朱氏嗡声道:
“她爱闹就让她闹去,还说手让人家废了呢,哼,若真废了还有力气吵闹?”
芷青见太太不愿理会大少奶奶的事,不是替大少奶奶着急,而是替四少奶奶忧心,若再这么闹下去,恐怕闹到天亮都闹不完,四爷又不在家,找谁来帮四少奶奶呢,芷青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芷青六神无主的时候,三少爷星远听见声响走了过来。
“大嫂你这是为何?”星远见何敏捷扯着婧姝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着。
关露祺走上前来,说:
“三爷还不知道呢,大少奶奶的一条手臂被四少奶奶废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人出手居然这么狠毒。”关露祺怒视婧姝。
婧姝被何敏捷死拉硬拽,又见关露祺说这种话,气道:
“她好好的,怎么说我废了她的手臂,我若真的下毒手,她能像现在这么太平?”
星远闻讯赶来,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星遥今天不在家,估计没有人会来替婧姝解围,他是来救婧姝的。
此时彩新她们也闻声跑了过来,连跟林氏住在一起的香香也来了,香香嘴角抽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心想,今儿个四表哥不在,看谁会救你?大娘屋里的灯暗着,想必她老人家懒得管这个事,三哥毕竟不是你的丈夫,还能对你捧出一颗心来?况且一个是大嫂一个是小叔,难道还有小叔教训大嫂的理?咦,大表哥呢,怎么不见他?星迪待在房里没有出来是因为他不想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嘲笑自己做了掩耳盗铃之徒,若下得了狠心,早就休了她了,何苦被她逼到这个地步。
彩新指着何敏捷,咬牙道:
“这个家快被你弄散了,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大娘和大哥都不出来阻止,你以为他们都怕你,他们这是懒怠见你,你以为你脸上有光吗?哼,我若是你,早就挖个洞钻进去了,你是一个女人,况且还是大户人家的长媳,行出这样的事让人怎么服你?你平时一直说下人们不尊重你,你怎么也不想想是你自个先不尊重你自己,这也就难怪你为什么得不到别人的尊重,说起来这也是恶性循环,别人不肯尊重你你就撒泼,你越撒泼别人越不尊重你,你心里就越添堵,如此你越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比别人厉害,于是你就做那没脸的事出来,做出那样的事非但辱没了你自己,也辱没了大哥大娘他们,你真是一个不详之人,被你带累的人太多了。”
何敏捷见彩新这么说跑过去跟彩新吵了起来,看她的样子像要打人似的,一步一步把彩新逼到花坛边上,彩新连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星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去,提高音量道:
“大嫂,你闹够了吗?”
何敏捷见星远居然也呼喝她,干脆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你们是亲兄弟,亲姐妹,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外人,但我告诉你们,别太狂了,好歹我也是你们的长嫂,若真的撕破脸,还有你们的大哥呢。我知道我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这个可以骂我,那个可以打我,可你们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人总有一天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就在何敏捷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时候,无意中伸手朝天上指了指,冰玉惊讶的发现大少奶奶举的居然是号称已经废了那条手臂,此时非但冰玉发现了端倪,连关露祺也发现了,她朝何敏捷挤了挤眼睛,何敏捷正在气头上,把二房的人骂了个遍,没空理会关露祺给她发出的信息,关露祺见状气的直跺脚。
星远始终微笑注视何敏捷,他越这样何敏捷心里就越没底,想,这个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来。星远的笑对何敏捷来说比什么都可怕,婧姝想要看看星远到底会用什么法子降服这个刁妇。
只见星远清了清喉咙,道:
“大嫂我先前听人说你从小失去亲生母亲是有姨娘养大的,难道你的姨娘没有教你怎么做人吗?”星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就等于告诉大家大少奶奶是有姨娘养大的,换句话来说等于提醒大家,她之所以这么不讲道理,是因为从小就没有人好好教她。
何敏捷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嗫嚅道:
“三爷这是说我没有亲生母亲吗?我知道我不像你们都有自个的亲娘疼,但就算这样也不用拿来说事吧。”
星远脸上带这笑,但说话的语气却非常有力:
“大嫂的手是真废了吗?”
何敏捷见星远这么问,指着婧姝咬牙道:
“是她废了我的手。”
婧姝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真想提醒她,换只手举吧,还说被我废了,现在又举这么高。
何敏捷见婧姝轻蔑她,气得直冒火,关露祺发现情况不妙转身想溜,却被彩新堵住了去路,彩新冷眼觑着关露祺,关露祺讪然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彩新冷道:
“没什么,只是想留你下来看场好戏。”
星远依旧微笑注视何敏捷,不过话锋一转,道:
“如果大嫂的手真的被弟妹所废,那就好办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星远,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只见何敏捷冷笑着道:
“三爷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星远忽然变了一副面色,只见他一脸严肃,看着何敏捷嗡声道:
“既然你的手已经废了,那就是犯了七出之条,敢问大嫂七出之条第五条是什么?”
何敏捷被星远这么一问只觉背上像浇了一桶冷水,喘息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彩新走到何敏捷跟前,对她大声道:
“大嫂大概忘了七出之条第五条是什么吧,如此就让我来告诉你,第五条是有——恶——疾!”
彩新说的掷地有声,何敏捷的身体禁不住打起了颤,哆嗦着嘴唇说:
“你,你信口开河,你胡说八道,你们全都不是好人,一个个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要去告诉星迪,你们等着,星迪不会听你们的,他不会休掉我,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就在何敏捷说要去告诉星迪的时候,星迪就站在她身后,她刚转身就对上星迪愠怒的脸。何敏捷从未见过丈夫用这么愤怒的眼神看自己,如果一个平时从来不发火的人突然发起了火那是很可怕的,何敏捷往后退了几步,讪笑道:
“星迪,你,你怎么出来了?”
星迪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把它吐出,颤抖着声音道:
“你回家吧,明日就让你哥哥来接你。”说完转身朝屋里走去。
何敏捷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星迪已经关上了屋门,任凭她怎么敲都不肯开。
“星迪,你开门,让我进去,我有话对你说,你真的忍心休了我吗,我可是你的妻子呀。你怪我犯了七出之条,你怎么不说你的好弟妹联合起来欺负我,污蔑我,我可是他们的大嫂,但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当大嫂看待了,平时见了我连叫都不叫我一声,冷着脸用眼睛横我,我之所以会弄成现在这样,全都是被你的好弟妹逼的。星迪你快开门,我的手并没有废,好着呢,能举能动,一点事都没有,星迪你开门让我进去,我让你看我的手,星迪——”何敏捷把门拍得山响,但里面的束星迪就像没听见似的,任她喊破喉咙都不肯把门打开。
彩新走到何敏捷跟前,问她:
“大嫂,原来你的手没有废?这可是你自个说的,我再问你一句,你的手到底废了没有?若真的废了我就帮你向大哥求情,让他不要休你,若没有废,我想大哥也不会休你,不过我记得你刚才好像口口声声说弟妹废了你的手,这我可就糊涂了,你一会儿说手废了,一会儿又说手没有废,大嫂你年纪不大,是不是也老背晦了?”
何敏捷在心里骂彩新烂舌根的小蹄子,但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知不是跟人吵架的时候,这是星遥第一次说要休她,被休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被休意味着失去依靠,失去生活来源,被世人唾弃,低着头做人。
当星远和婧姝的目光对视的时候,婧姝充满感激的眼神让星远觉得心里一热,他对婧姝微笑着点了点头,背过身走了。婧姝看着星远离去的背影,觉得他很像书上写的侠士,今天是他替我解了围,日后如果他有事我也要出手相帮,星远,谢谢你,婧姝发自内心的感谢星远。
“姑娘我们走吧,天都快亮了,回去眯一会就该起床了。”绵绵对婧姝说。
彩靳笑着走过来,说:
“是啊,弟妹回去歇着吧,闹了一夜也没好好休息,怪累的。”
婧姝最后看了何敏捷一眼,见她还在门口苦苦哀求星迪开门,此时关露祺从婧姝身边飞快的走了过去,边走嘴里边嘀咕个不停:
“陪你折腾了一夜我也乏了,还想叫我留下来帮你一起劝你丈夫开门,哼,我可不干,我得回去歇着,站了一宿腿都酸了。”
彩新冲着关露祺离去的背影,大声道:
“二少奶奶走慢点,黑灯瞎火的小心脚下的路,若是被绊了一跤摔伤了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关露祺知道彩新讥讽她,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跟彩新拌嘴,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等婧姝她们回去的时候何敏捷还在外面求星迪开门,不知道那天晚上星迪有没有开门,第二天晨起,彩新刚起来梳洗了,莲花小筑的弄雪跑来对彩新说:
“三姑娘,老爷让你去他屋里。”
彩新一脸疑惑,问弄雪:
“老爷让我去他屋里?”
弄雪点了点头,说:
“老爷让三姑娘吃了饭立即去他屋里。”
老爷怎么会让彩新去他屋里,非但彩新觉得奇怪,连碧荷也想不明白老爷究竟有什么找三姑娘。
只见碧荷笑着问弄雪:
“姑娘可知老爷叫我们家姑娘去所为何事?”
弄雪茫然的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是老爷屋里的翠屏姐姐让我来告诉三姑娘的,你若想问就去问翠屏姐姐,她可能比我清楚,我的信带到了,走了。”弄雪转身跑了。
碧荷啧了啧嘴,说:
“老爷怎么会找姑娘去?”
彩新想了想,对碧荷说:
“我们现在就去。”
碧荷诧异的看着彩新,说:
“吃了早饭再去吧。”
彩新像没听见碧荷的话似的,已经径直走了出去,碧荷见姑娘出去了,只能跟在身后伺候着。
莲花小筑,束老爷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此时已经用过早餐,正坐在宽背椅上闭目养神。
彩新走到二门上的时候碰到小丫头春芽,春芽见是三姑娘正要进去传报,被彩新叫住了,只见彩新朝春芽招手道:
“春芽过来,我有话问你。”
春芽跑了过去,说:
“三姑娘叫我什么事?”
彩新笑道:
“早起是不是有人到老爷屋里来过?”
春芽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今儿个我当班,天还没有亮就来了,刚坐下,见大少奶奶带着紫芋姐姐风风火火的进来,我都来不及传报,两个人就到了老爷屋里,三姑娘若问有谁来过,就只有大少奶奶了,我一直在这里当班除了你和大少奶奶没见过别人。”
听了春芽的话,彩新攥紧了拳头,对边上的碧荷冷道:
“某些人亡我之心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