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一败涂地
“二姑娘放心,你尽管扶着我,我扶人最有经验的,在家里的时候,连我们家老太太都扶过,丫鬟们都不敢扶,偏我敢,八十几岁的老太太有我扶着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绵绵丝毫没有慢下脚步的意思,看得跟在身后的莲蓉捏一把汗。
“你们屋里怎么了,你让我过去莫非是请我去吃烧鸡大窝脖的?”
“我们屋里闹翻了,我正要去你们那边叫大太太,没想到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遇见姑娘,姑娘随我去也使得。我知道姑娘爱吃烧鸡大窝脖,改日让冰玉姐姐替你做,姑娘今日若能替我们解围,别说烧鸡大窝脖,就算鲍参翅肚也要拿来孝敬姑娘。”
丽珠见绵绵这么说,就觉得奇怪了:
“难道你们屋里出了大事?”
“不是我们屋里出的,但跟我们屋里的出的也差不多。”
莲蓉笑道:
“绵姑娘怎么打起了哑谜?”
“说来费劲,反正快到了,你们自己看吧,究竟是谁在那边闹。”
“是那个主在你们屋里闹吧?”
绵绵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丽珠,说:
“二姑娘怎么会知道大少奶奶在我们屋里闹?”
丽珠淡定的笑了笑,得意的说:
“我岂会不知,今儿个从早起到现在,她都不在家,先是去了四太太屋里,后来又去了三太太屋里,现在轮到去四少奶奶屋里,她的行踪我掌握的一清二楚。”
“二姑娘,你可真神了。”绵绵带着赞叹的语气对丽珠说。绵绵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拍丽珠马屁无疑是想待会让她多出点力。
丽珠根本不把何敏捷看在眼里,见绵绵老天拔日的跑来是让她去劝架的,不以为然的说:
“这也能当一件正经事来回禀我,待会你们全都不要出声,让我来对付她。”丽珠拍了拍胸口,显得十分自信。
“二姑娘向来都说一不二,有二姑娘替我们家姑娘做主,就再也不怕被大少奶奶辖制了。”绵绵的糖衣炮弹又来了。
丽珠哼哼笑道:
“你这丫头好伶俐,不过伶俐的有点过了,你用不着拍我马屁,其实你们家姑娘才是能人呢。”
“二姑娘说笑了,比起二姑娘,我们家姑娘根本不算什么。”
“心口胡说。”丽珠没好气的瞪了绵绵一眼。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来到婧姝屋里。
一进去丽珠高八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今儿个是怎么了,演的到底是哪一出戏,《刘全哭妻》里面也没有你哭的这么伤心。”丽珠的指尖就差戳到何敏捷的脑门了。
此时何敏捷已在婧姝的解劝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不再抱大腿,而是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呜咽。
“二姐姐。”婧姝见丽珠来了,忙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丽珠坐。婧姝觉得纳闷,绵绵怎么把丽珠叫来了,当她用询问的眼神朝绵绵看去的时候,绵绵对婧姝笑了笑。婧姝知道绵绵出去了一会儿就把丽珠叫来了,肯定是在半路遇见的。
丽珠瞪视着何敏捷,没好气的说:
“还不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屋里,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人家不觉得晦气,我还觉得晦气呢。”
“她都哭了半天了,二姑娘快带她回去吧。”冰玉冷道。
何敏捷低着头一个劲的哭,丽珠跟何敏捷原先就有过节,见她这样,拿起杌子上的一个茶盏朝地下掷去。
谁都没想到二姑娘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何敏捷的哭声随着茶盏碎裂的声响戛然而止。
丽珠对何敏捷破口大骂,骂得难听至极。
何敏捷不敢反抗丽珠,尽管她知道大少爷要休她,都是因为丽珠在她哥哥面前说了自己很多不是,然而丽珠是娘心爱的女儿,有娘给她撑腰,她才会这样。想到这里,何敏捷忽然伤感起来,要是自己的娘还在,也就不会是如今的下场。想想人家有娘的好处,又想想自己凄惨的命运,何敏捷鼻子一酸,又哭了。
“你还哭,你若再哭,我让大哥现在就把你撵出去!”丽珠厉声道。
“怎么说我也是姑娘的嫂子,姑娘真的连一天情面也不给我吗?我知道姑娘心里有一根刺,所以才会那样对我,先前是我不好,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在娘面前也认了错,娘还替你说好话,说你宽宏大量,念在我真心悔过的份上,你一定会原宥我的。没想到姑娘还是不肯原宥我,还在你哥哥面前挑唆,硬逼着你哥哥把我休了,姑娘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使出来的手段怎么就这么毒,真真是杀人不见血,呜呜呜呜——”
“四少奶奶,她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说二姑娘的不是,杀人不见血,好毒的一句话。”冰玉在婧姝耳边轻声道。
婧姝笑了笑,道:
“这是本性使然,她生性如此,又能怨得了谁。”
“姑娘说的不错,她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先前大少爷一味忍让,是因为大少爷是个好好先生,大太太也不怎么跟她计较,那是大太太宰相肚里能乘船,二姑娘就不同了,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也是一个厉害角色。”绵绵话音刚落,婧姝和冰玉同时转过身,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绵绵暗暗朝站在边上的丽珠看去,吐了吐舌头,讪笑着说:
“还好她没有听见。”
“以后说话小心。”冰玉对绵绵说。
绵绵压着声音道:
“知道了。”
婧姝见何敏捷跟丽珠两个的这场争斗不会这么快平息,婧姝不希望两人在她屋里闹,上去对丽珠说:
“二姐姐走到半路的时候让绵绵叫了过来,这丫头太不懂事了,说不定二姐姐正要去什么地方呢。”
丽珠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
“我正想去爹屋里呢。”
“我就说二姐姐出门在外肯定有事,昨儿个我听四娘说爹这几天又犯了老毛病,不思饮食,神色倦怠,二姐姐若想去爹屋里看她,到正好跟我作个伴。”
丽珠诧异的看向婧姝,问她:
“爹又病了吗?”
婧姝笑道:
“可能前儿个在院子里坐了会儿着了凉的缘故,听说晚上一直咳嗽,白天却不怎么咳。”
丽珠气道:
“我早就说过别让他到院子里去,那里晦气,说不定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四太太那边阴气太重,爹住在那里,早晚会出事。底下的人不知道是吃什么的,找了大夫来瞧过了吗?烧了纸钱送过邪崇了吗?”
“底下的人以为爹旧疾复发病了,没想到会撞邪崇,若不是二姐姐提醒,哪里想得到要送崇。”婧姝想讨好丽珠,把她哄上了天。
婧姝恭维丽珠,丽珠心里很受用,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一面请大夫进来给爹瞧病,一面送崇,双管齐下,如此才见效果。”
“还是二姐姐想的周到,待会我就去跟四太太说,让她叫人替爹送崇去。”婧姝道。
何敏捷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当婧姝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拿眼睛朝婧姝瞥去,纳闷的想,她怎么拍起丽珠的马屁来了,也难怪她会拍那个死丫头的马屁,如今府上最飞扬跋扈的人就是她。想到这里,何敏捷不禁悲从中来,黯然的流下了泪。
“四少奶奶,我先走了。”
“二姐姐再坐会儿。”婧姝笑着挽留丽珠。
丽珠朝何敏捷不屑的瞥了一眼,对婧姝说:
“不坐了,我心里始终放不下爹,不知他病的怎么样了。”丽珠起身离座。
当她走到何敏捷跟前的时候,咬着牙狠狠的说:
“还点给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何敏捷凄凄艾艾的哭着,样子显得很可怜。
待丽珠走了之后,冰玉首先下了逐客令:
“你饶是再这么哭下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快点回去吧,大少爷心软,你去大少爷跟前赔个不是认个错,说不定大少爷就会打消先前的念头,还是像从前那样待你。”
冰玉想哄何敏捷走,所以才会说这话。
何敏捷不笨,她心知肚明,大少爷这次动了真格,不会收回成命。
就在这个时候,婧姝忽然心生一计,只见她对何敏捷说:
“你何不去求求你表弟,我看二姑爷是个明白人,做事情又大方得体,他念在你是他的姐姐的份上,说不定会帮衬你,替你到大少爷那里去说情。”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穷途末路的何敏捷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表弟跟大少爷的交情不错,有他去求情,大少爷碍于情面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四少奶奶,我告辞了。”何敏捷在婧姝屋里坐了半天,终于要走了,冰玉在心里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总算送走了这个瘟神。
“大少爷不是不讲理的人,大少奶奶若态度诚恳,愿意真心悔过,有二姑爷做说客,相信大少爷一定会原宥大少奶奶的。不过,从今以后大少奶奶可要小心了,若再令大少爷失望的话,就算有二姑爷,也帮衬不了大少奶奶,有道是事不过三,大少奶奶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尽管婧姝的口气听上去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如果换作平时,何敏捷早就针尖对麦芒,她刻薄小气的性子岂容别人以教训的口吻对她说话,然而今非昔比,她现在就像失去羽翼的飞鸟,想飞但却飞不起来。
“我知道了,叨扰了四少奶奶半天,我也该走了。”何敏捷第一次以这么客气的语气对婧姝说话。
绵绵在冰玉耳边小声道:
“冰玉,你看她那副做小伏低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斗败了公鸡似的。”
冰玉笑了笑,说:
“多亏四少奶奶替她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如果换作我是四少奶奶,才不会替她想办法呢。”
“你们这两个丫头在嘀咕些什么?”等何敏捷走了之后,婧姝见冰玉和绵绵两个嘀嘀咕咕,就知道两人肯定在说何敏捷的不是。
“那个瘟神总算走了,耳根终于清净了。”
“不知她会如何跟二姑爷说,纵然二姑爷答应她替她求情,若大少爷固执己见,她也还是要被休。”
“有二姑爷出面,大少爷不会再休她。”婧姝刚说到这里,绵绵插嘴道:
“我看未必。”
“怎么未必?”冰玉不解的问绵绵。
绵绵道:
“你们难道忘了二姑爷上头还有二姑娘吗,先前大少爷也动过要休了她的心,因为于心不忍结果都没有休,我看大少爷这次是下定决心的,虽然大少爷是个好好先生,但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好人倔脾气吗?”
婧姝笑道:
“大少爷究竟会不会休了她,这就要看她的运气了。”
“四少奶奶说的没错,若大少爷肯给二姑爷几分薄面,她还有希望继续留在府上,若像绵绵说的那样,大少爷心意已决,她就只有被休了。”
“她被休也好,继续留在府上也罢,说到底跟我们都不相干,反正她平时待我们也不好,她若待我们好,她就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冰玉见绵绵这么说,笑道:
“你算是说到点上去了,所以为人最紧要,若平时为人刻薄,临到自己有了事情,别人就都高高挂起,来一个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若平时为人好的,临到自己有了事,别人就会伸出援手,能帮一点是一点。”
“绵绵姐姐越来越有学问了,什么高高挂起,一问摇头三不知,这样的话居然脱口而出。”绵绵笑道。
冰玉朝绵绵唾了一口,笑道:
“你这丫头又笑话我。”
“我没有笑话你,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觉得冰玉姐姐学问好。”
冰玉朝绵绵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指着婧姝,笑道:
“你们家姑娘学问才好呢。”
“我?”婧姝笑看着两个丫头,说:
“你们都觉得我学问好,等明天春闱,我去考个会元回来。”
婧姝说的绵绵和冰玉都笑了。
傍晚,柏园,正房。
林氏屋里传出女人们的笑声。
走进去一看,一屋子都是女人,颜氏带着两个女儿也在坐。
此时林氏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妙音:
“四少奶奶呢,怎么不见她?是不是又病了?”
妙音道:
“四少奶奶被大太太叫去了。”
林氏点着头,道:
“我想她怎么没来,原来被大太太叫去了。”说到这里,林氏像想起了什么,对坐在边上的颜氏说:
“四太太,老爷是不是又病了?二姑娘说是撞了邪崇,到底怎么回事?”
颜氏见林氏问她,把老爷的病情一五一十对林氏说了。
“二娘有所不知,晌午的时候二姐姐来过,一来就对娘兴师问罪,也不知道娘是她的长辈,还是她是娘的长辈。”小柔很想替母亲在丽珠面前出一口气,无奈娘和妹妹总是百般阻拦,她只能忍着不说,现在见林氏正好问起,忍不住数落起了丽珠。
林氏呵呵笑道:
“七姑娘能忍则忍,气量大点,就没事了。”
“二娘,话可不是这么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你是没有看见她刚才是怎么对我娘的,不知道眼里还有长辈吗,指着我娘的鼻尖说话,那口气,那样子,那态度,就像我娘是她的奴才似的,你们能忍,我可不能忍。我是直肠子,肚子里放不下东西,有什么说什么。反正这口气我没办法消,一定要在大娘面前出这口恶气。”
颜氏皱着眉说:
“我的好姑奶奶,你就省省吧,她是你大娘的亲生女儿,就好比你是我的女儿一样,胳膊肘总是往里拐的。”
林氏知道小柔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帮着颜氏一起劝小柔算了,小柔依旧愤懑难平,无奈娘她们一定要她忍耐,小柔也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气吞到肚里去。
朱氏把婧姝叫到屋里,跟她商议了一些事情。
孙百合的头七都过了,但却不见孙家的人来吊唁,先前派去孙家报丧的人回来后说,孙老爷孙夫人有令,若孙家的人没有到,葬礼不能举行。停棺七日仍不见孙府的人,朱氏未免有点着急,她最担心的是孙家在暗地里做手脚,准备对付他们束家。
“毕竟孙百合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人也没有了,若说她有疯魔之症,连活证都没有,还好四少奶奶总算笼络住了闻樱,这丫头住在家庙整天吃斋念佛,虔诚的很,听说将来打算出家。”
“闻樱担心买老鼠药的事被人知道所以才这样,不过毕竟人心隔肚皮,等孙家的人来了之后,她会怎样,这谁也不知道。”
听了婧姝的话,朱氏点着头,道:
“你说的是,闻樱因为害怕被人指证她是买老鼠药的那个人所以才这么安生,至于将来她会怎样,这谁也说不准,毕竟孙百合是她的主子,她心里还是偏向孙家的人。”
“是啊。”
这时只见朱氏看着婧姝连连点头微笑,婧姝见大娘这样,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她:
“大娘为何看着我发笑?”
“我笑是因为觉得你太能干了。”
朱氏忽然说恭维婧姝的话,为人谨慎的婧姝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她这样到底是正话反说,还是有心试探我当了几日家骄傲自满了,这么想着,婧姝已经一脸谦逊的对朱氏说:
“大娘又打趣我,我蠢笨不堪,若不是大娘经常在背后提点,是当不好这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