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遥让冰玉送玉给婧姝,冰玉委托长贵家的妹子办妥此事,长贵家的妹子一直等到晚上总算见他们家亲家母从姚府回来。长贵家的妹子把玉佩交给蓝樱,对其说明原委,蓝樱笑道,咱们家三姑爷也忒心急了,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这么快就把定情之物送来了。长贵家的妹子没有忘记冰玉的嘱托让蓝樱守口如瓶,这个事外人一个都不可以说,蓝樱自然知道分寸,说等明天到了府上再悄悄的把玉佩交给他们家三姑娘。
第二日,冰玉仍然来找长贵家的妹子,冰玉来的时候蓝樱已经去姚府了,因为大太太瘫痪在床,蓝樱每天天不亮就去府上,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冰玉从长贵家的妹子那里得知玉已经被蓝樱带到府上去了,这才放心。等冰玉从长贵家的妹子那里回来,束府才刚开始吃早饭。
姚府,香樟苑。
婧姝跟娘两个吃好早饭,坐在屋里看书,就在这个时候二门上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跑到廊下,对着屋里面说:
“绵绵姐姐在吗?蓝大娘叫你去给她刚出生的孙子剪鞋样子。”
绵绵拿着鸡毛掸子正在弹灰,见有人叫她,走出去一看,发现刚才传话的小丫头脚不点地已经跑走了。
“姑娘,我去去就来,这蓝大娘今儿个难道不用在大太太身边服侍,有空来找我替她孙子剪鞋样子。”
婧姝边看书边说:
“她让你去你就去吧,让你替她孙子剪鞋样子只不过是个幌子,刚出生的孩子的鞋样谁不会剪,恐怕她有别的事情找你,快去吧。”
“姑娘,我去了,你慢慢看书。”
“嗯,去吧。”此时一道阳光照在婧姝身上,身穿白底淡紫色苏绣锦裳的婧姝淡雅的就像一支兰花。
绵绵也不知道蓝樱找她什么事,低头着往前直走,刚走到二门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姑娘。”
听声音像是蓝樱,回头一看,果然是她。蓝樱笑着向绵绵招手,绵绵走近了,问:
“蓝大娘找我替你刚出生的孙子剪鞋样子只需说一声就是了,但凡婴儿的脚都是一样的,又没个大小可分,不用亲自出来会我,你在你们太太屋里够忙的。”
蓝樱拉着绵绵的手,边朝僻静处走去,边说:
“我哪是剪什么鞋样子,我有正经事找你。”
“什么事?”
蓝樱把绵绵让到月亮门后面,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从怀中摸出用锦帕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玉佩塞到绵绵袖管里,轻声道:
“这是未来姑爷送给你们家姑娘的信物,你小心收着,别让别人看见了,待会把它交给你们家姑娘,也是未来姑爷的一片心意。”
绵绵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从小跟着婧姝,也知道一点礼义廉耻,见这样,慌道:
“你这嬷嬷敢情老背晦了,做这事如何使得?传出去对我们家姑娘何意?玉你还是拿回去吧,谁给你的你再还给谁?”
蓝樱苦笑着说:
“你道我愿意做这个事,我也是没有办法,昨天未来三姑爷屋里的大丫鬟并另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来我亲家家里找我,特地让我亲家嘱托我办这个事,你若是我,到说说看,能拂了她们的意吗?”
绵绵似还有点责备蓝樱的意思,但她见蓝樱为人还算忠厚,相信她也是受人之托没有办法,勉强应下,说:
“这事你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蓝樱笑道:
“这我难道还会不省得吗?”
“姑娘说的没错,你找我定不会为了替你那孙子剪鞋样子,而是另有原委,我也顺便问你个事,大太太可好些了?还像先前那样半边身体不能动吗?”
蓝樱又朝四处张望了一番,拧着眉,疑道:
“我们家太太的病说来也奇,虽然半边身子不能动,但吃得下睡得着,说出来恐怕姑娘不信,整天躺在那里的人食量竟然比我还要大,如今大姑娘又张罗着给太太进补,还到处搜罗偏方,可见大姑娘对她娘的一片孝心。”
绵绵心想,你们家大太太如何就真病了,只不过担心老爷修了她装病罢了,反正那姓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捉弄她一番。只见绵绵说:
“有一个偏方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我有个表姨妈,就是三年前到府上来过的那位说话嘎巴脆的妇人得了跟大太太一样的毛病,后来有人送给表哥一个偏方,说吃小蝌蚪有用,我那表哥真的捉了小蝌蚪来给我表姨妈吃,没想到后来竟然好了,虽然仍落了点后遗症下来,嘴还是歪的,但瘫了的半边身子却能活动了,尽管不是很灵活,但至少可以自个穿衣吃饭,还能下地走几步路。”绵绵自己都被自己编的谎言感到好笑。
蓝樱心眼实,特别是对他们家太太,见绵绵这么说,当了真,喜道:
“照姑娘这么说你那表姨妈竟是吃小蝌蚪好的?”
“正是。”绵绵差点笑出来,咳了咳忍住了。
蓝樱道:
“世界上的病多了去,但有一个专治的偏方也说不定,就拿我们家老头来说,前几年都是卧床不起的,后来我儿子到山西去,碰到一个老郎中,得了个偏方,说拿五到六只蛤蟆,剥了皮放在瓦翁里捣得稀烂,每日三次敷在背上,剥下来的蛤蟆皮也不要扔掉,跟荷叶放在一起蒸,吃下去,如此还不到三个月我们家老头就能坐起来了,再过大半年的光景就全好了。”原来蓝樱有亲身经历,难怪对偏方深信不疑。
告别蓝樱,绵绵拿着玉佩回来,婧姝还在房里看书。
“你回来了?蓝大娘找你去究竟为了什么事?”
“姑娘猜的不错,蓝大娘找我去不是为了替她孙子剪鞋样子,而是另有要事,姑娘——”绵绵关上屋门。
婧姝把书放在杌子上,奇怪的看着绵绵,笑道: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又没有苍蝇蚊子,娘去了爹屋里,恐怕就要回来了,快把门打开。”
绵绵走到婧姝跟前,从怀里摸出玉,对婧姝说:
“这是刚才蓝大娘交给我的,说是那个人给你的。”绵绵也不好意思说给的人是未来三姑爷,只把玉往婧姝手上一塞就了事。
婧姝越发狐疑,打开层层锦帕,见是一块墨玉,奇道:
“这到底是谁给我的?难道蓝大娘没有对你说给我玉的人是谁吗?”
“说了,是未来姑爷。”
“什么?”婧姝看了眼那玉,忽然发现这玉的名讳原来叫美人鬓,私下传授信物已经是大忌,那个人如何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还送这么一块名讳暧昧的玉给自己,轻浮到如此田地可见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婧姝又气又急,气的是那个人居然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急的是自己下半辈子该如何处置,若嫁了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埋汰死。
“我要这劳什子玉来干什么?蓝大娘办事办糊涂了,你也是个没眼色的,居然把男人的东西带给我,我都成了什么人了。”婧姝把玉扔了出去,那玉正好摔在墙上,撞缺一块。
“姑娘这是怎么了?何苦拿玉出气,姑娘以为奴婢愿意这样,那是姑爷身边的大丫鬟昨天找到蓝大娘的亲家,求她把玉送给姑娘的。如今姑爷去金陵办事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的婢女把玉送过来,若姑娘觉得这样不妥当也不该砸了那玉。奴婢思量着到觉得姑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虽说这样做有违礼教,但平时姑娘对所谓的三从四德有是颇有微词的,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是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强加给女人的一把大枷锁,今儿个姑娘是怎么了,奴婢从小服侍姑娘,还没见你砸过东西呢。”绵绵说着已经把玉捡了起来,她说这番话到没有数落婧姝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一向温文尔雅的姑娘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婧姝也是一时之气,见绵绵这么说,笑道:
“是我不好,这事怎么能怪你们,我竟被气坏了。”
“姑娘何必如此,这样也可见姑爷对姑娘的一片诚意呀。”
婧姝脸微微泛红,唾道:
“你这个小蹄子说话越不知羞起来了,我都还没有见过那个人呢,如何知道他是好的还是坏的。”
绵绵笑着指了指挂在窗口的那盏荷花灯,道:
“到底是谁不知羞,每天晚上谁又老喜欢对着那盏不会说话的灯发呆,奴婢瞧着姑娘是入了魔了,赶快把那位送灯的公子忘了才是正经,奴婢怕姑娘若再这样下去就真的魇住了。”
婧姝被绵绵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去,道:
“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还是怎么着,我对着花灯就是在想那个人吗?只是觉得这盏灯好看,所以才会看了又看。”
绵绵只管抿着嘴儿偷笑,说:
“哦,原来是见灯好看,我还以为姑娘想着怎么寻到那位送灯公子呢。”
婧姝不解道:
“我寻他干什么?”
绵绵笑道:
“花灯是那位公子出钱替姑娘买的,姑娘寻他必定想还钱给人家。”
婧姝被绵绵逗笑了,说:
“这丫头大概真的疯魔了,越说越不像话。”
绵绵把摔碎的玉佩拾起来包在帕子里,神秘兮兮的对婧姝道:
“姑娘你知道我刚才怎么了吗?我对蓝大娘说吃蝌蚪能治大太太的病。”
“你何苦捉弄人?”婧姝正色道。
绵绵撅起小嘴,不高兴的说:
“这些人总是找着由头寻我们的麻烦,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隔三差五就在家里闹上那么一出,还不是瞧着姑娘好性,太太又佛爷似的,若太太的心肠硬点,手段强点,早就没有那起子东西的立足之地了,还容她们在这个家里胡闹。”
婧姝笑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家里的事情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弄得你死我活,况且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姑娘就是个女君子,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将来的婆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像那种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去,比如妯娌之间,姑嫂之间,婆媳之间,总要有个磕着碰着,到时候姑娘该如何处置?”
婧姝把刚才看的《周易》放到书架上,又拿了本《诗经》下来,笑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以礼待人他们又能奈我何?”
绵绵想了想,说:
“那如果她们联合起来对付姑娘呢?”
婧姝摇了摇头,笑道:
“那还得联合得起来,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是建立在相互帮助的基础上,若她们为了利益联成一体,我们只要瓦解她们的利益就可以了,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想让人尊敬你,首先就要正己身,正所谓以德服人。”
“姑娘书读的多,我说不过你,但有一句话我还是知道的,那就是独木难支,将来姑娘若要是到了婆家还得笼络几个人做姑娘的心腹,如此才不怕被人在身后使绊子,姑娘你说我说的对吗?”
婧姝笑着伸出一根食指在绵绵的额上轻轻戳了一记,道:
“就你这丫头的鬼点子多,人心是笼络的吗?若你做事不公平,端的又是自私狭隘的心肠,谁会真正对你好?做人首先要谨言慎行,然后以德服人,若真的给脸不要脸我也有法子对付,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何必杞人忧天,连门都没有进,就已经把那里想象成龙潭虎穴,这不是杯弓蛇影吗?”
“奴婢知道姑娘是个省事的,也不怕那起子妖精似的东西,否则那大太太并大姑娘为什么每每寻事每每又被姑娘弹压,照沈槐家的说法是四两拨千斤。”绵绵笑道。
婧姝如释重负的说:
“阿弥陀佛,你终于开窍了,从小跟着我,你看我什么时候真的被人欺压过,虽说从前大娘她们每每生事,但这几年也安生多了,大家和和气气过日子总比吵吵闹闹的要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何必锱铢必较,没事到是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我就知道姑娘会这么说,你是个女宰相,肚量大的很,只怕那起子得理不饶人的小人作祟,我真替姑娘寒心。”绵绵道。
婧姝淡淡的笑了笑,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般静谧:
“我哪有宰相的肚量,只不过懒得理会世事的纷扰罢了,勾心斗角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呢。”
待嫁的人不是绵绵,可绵绵比他们家小姐还要担心未来的生活,婧姝生性柔和,又不喜欢与人比较,这样的性子到替她去除了很多烦恼,她自个活得也轻松。
束府,菊园。
颜氏刚从林氏那边回来,林氏找她去商量过些时日下大定的事。一走到家门口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好像有人来过,一进屋见小柔也在,可却唬着一张脸,见颜氏进来也不像从前那样跑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撒娇。此时小柔的丫鬟玉香正坐在脚踏上做针线,颜氏问她: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玉香做针线做得认真,居然没有发现太太进来,此时忙站起身,回道:
“太太回来了,奴婢只顾着低头绣花竟没看见太太,刚才大少奶奶来过,原本想找太太,可太太去了二太太那边。”
听玉香这么一说,颜氏就知道为什么小柔的脸会唬成这样。她在一把紫檀交椅上坐了下来,冬梅从一把乌银洋镶自斟壶里倒了杯菊花茶给颜氏,颜氏喝了口茶,看了眼小柔,问玉香:
“大少奶奶才刚走吗,桌子上的茶盅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玉香笑道:
“跟太太差不多前后脚,太太没有碰见她,可能你们两个人走岔了。”
“大少奶奶在这里待了多久?”颜氏看着成窑五彩小茶盅里泡的菊花道。
“跟姑娘在里间说了一会儿话,时间不短也不长。”
颜氏听玉香说何敏捷把小柔拉到里间说话,就知道为什么进来的时候小柔的脸是唬着的,颜氏只在心里冷笑,她对大少奶奶向来没有好感,小柔是个耳根子软的,就时常在她耳边挑唆,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心。
“冬梅,玉香,你们两个都下去,我有话想单独跟娘说。”自从颜氏进屋到现始终不开口的小柔终于说话了。等冬梅玉香两个退了下去之后,小柔冲着颜氏就问:
“你成天往二房那边跑,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这个屋里的人,别人屋里的事关你什么事?那是别人娶儿媳妇,又不是你娶儿媳妇,等我们家星邈娶媳妇的时候你老人家再这般忙活吧。”
颜氏盯看着小柔,疑道:
“那个主到底又给你吃了什么药,每次她来你都要对我发一通牢骚,一天大似一天了,这都是个什么事呀?”
“反正我提醒过你了,听不听有你,放着自己家里的事不管,到有空替别人张罗,我想说的话就这些,你老仔细想去,究竟我说的对与不对?”话音刚落小柔就一阵烟似的跑了出去。
颜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她把玉香找来,问她:
“大少奶奶都对姑娘说了些什么话?害得姑娘连我也埋怨。”
玉香极小,才只有十四岁,见颜氏这么问,歪着头想了想,说:
“奴婢也没有听清楚,大少奶奶和姑娘在里间说话,奴婢一直坐在脚踏上绣花,说的好像是四爷娶亲的事,哦,对了,大少奶奶还提到咱们家的爷呢,她说,若咱们家的爷将来娶亲也要像四爷那样风风光光,大摆筵席,大宴宾客,这样才像话。”
听到这里颜氏就懂了,那姓何的分明是来搬弄是非的,可惜小柔是个笨的,饶是换了别人又怎么会这样,我到是被她弄得怪闹心的,她还没有觉出其中的蹊跷来,唉,这个女儿真是对她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