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关露祺的目的没有达到,不想走,见唆使不上纹茜,只能说:
“好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姑娘你说,这个事要怎么做?”
纹茜笑了笑,道:
“二少奶奶真不愧是一个聪明人,自己死活都不肯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好往我身上推,说想办法害人的人是我。”
纹艾胆子小,见纹茜要害四少奶奶,就说:
“姐姐你难道疯了吗,万一让人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纹茜啧了啧嘴,不耐烦的说:
“你在边上坐着,别出声音,我自有论断,总之事成之后既不会害自己,也不会连累二少奶奶,保证做得干干净净。”
“可是——”纹艾仍然担心,无奈纹茜让她住嘴,此时只见纹茜对红拂说:
“你先出去,待会我叫你,你再进来。”
“是,姑娘。”红拂心里已经猜到姑娘要做什么,尽管也想劝说姑娘别做那个事,但她见纹艾劝姑娘,姑娘都不肯作罢,何况是她。走到外面,黑灯瞎火的从边上忽然蹿出来一个人,红拂唬了一跳,一看原来是红菱。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儿,到是吓了我一跳。”
红菱伸手指了指里面,道:
“她们三个关起门来在说什么?”
红拂笑了笑,说:
“主子的事我们做奴才的不方便打听。”
红菱撇了撇嘴,道:
“连你也不肯对我说真话,唉,我在这个屋里待的越发没意思了。”
红拂淡淡的笑了笑,不做应答,径直朝前走去。
此时屋里的气氛有点紧张,毕竟是在酝酿计策,而且这个所谓的计策跟一条人命有关,因此屋里的人都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纹茜一向都很有主意,只见她对纹艾和关露祺说:
“我琢磨了很久,觉得这个事还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比较好。”
纹艾道:
“姐姐这不是说废话吗,难道杀人还要惊天动地吗?”
纹茜和关露祺见纹艾说到“杀人”两个人,两个人一阵紧张,向纹艾投去惊异的目光,关露祺压低声音对纹艾说:
“姑娘可别再说那两个字,小心隔墙有耳。”
纹艾自知说错话了,讪然的笑了笑,道:
“我不过脱口而出,以后再也不说了。”
纹茜道:
“你能管住自己的嘴就好。我想着,四姑爷不是去请大夫了吗,我们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
关露祺正色道: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愿闻其详。”
纹茜眼珠子在眶里骨碌一转,说:
“只要大夫请不回来,姚婧姝又病成那样,若得不到医治,你想她会怎样?”
关露祺想了想,满脸堆笑的说:
“姑娘的这个主意真是妙啊。”
关露祺觉得纹茜的办法不错,纹艾也有同感,然而纹茜却显得有点为难:
“可惜我们屋里没有忠心的男仆,这个事还非得男人去做不可。”
纹艾懊恼的说:
“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起来还是姐姐不好,上次被你撵出去的几个男仆里面到还有忠心的。”
纹茜见妹妹老账重提,不高兴的说:
“那几个因为上夜的时候喝酒打牌所以才会被我撵出去,你还提他们干什么。”
还是关露祺脑筋转的快,只见她说:
“我们屋里没有忠心的男仆,大少奶奶屋里到有一个,来喜我觉得就不错。”
纹茜苦笑了笑,说:
“二少奶奶是不是糊涂了,我们做的这个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想用来喜势必会让大少奶奶知道,如此不是走漏风声了吗?”
关露祺道:
“姑娘这么说就多虑了,难道大少奶奶不恨那姚婧姝?试问,如今大娘最器重的人是谁?大少奶奶对姚婧姝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姑娘怎么也不想想,她被老爷禁足拜谁所赐?我觉得大少奶奶肯定会答应这个事。”
纹茜想了想,觉得关露祺说的不无道理,说到底大少奶奶和她们是一样的,对姚婧姝也有一肚子怨气。再说屋里真的没有忠心的男仆可以使唤,大少奶奶屋里的来喜是最佳人选。这么想着,纹茜已经拿定了主意:
“好,就这么办,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跟大少奶奶商量,若我们三个一块去,太招摇,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趁着天黑,我从后门过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纹茜显得胸有成竹,她连丫鬟都没有带,一个人去了大少奶奶屋里。
当纹茜她们企图置婧姝于死地的时候,婧姝正在生死边缘挣扎。不过婧姝的病来势凶猛,先前没有任何预兆,颜氏怀疑四少奶奶遭了别人的毒手,小柔性子比较急,见母亲这么说,就要去见二太太,让二太太做主查出害四少奶奶的凶手到底是谁。
“娘,四嫂平时对我们不薄,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四嫂现在最需要我们,我们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如今府上最大的人是二太太,不如让二太太查出行凶的人是谁,我看八成是三房那边的人,只要找出凶手,说不定四嫂就有救了。”
听了小柔的话,颜氏说:
“我们不过猜测可能有人暗害四少奶奶,没想到你会这样,我真后悔对你说这些个,你以为让二太太出头就是帮四少奶奶,可能会适得其反呢。”
小柔来气了,冲着母亲没好气的说:
“刚才不是你和小荣说四嫂被人害了吗,说这话的人是你吗?”
颜氏见小柔居然跟自己较上了真,也来了气,嗡声道:
“我不过这么说说而已,你就见风就是雨。”
小柔还真的跟颜氏较上了真,语速极快的说:
“是你说四嫂遭人暗害,那可是你这么说的,你自己这么说了还赖我多管闲事,人都快不行了,我们现在不救她,难道要等她死了才救她吗?也不知道你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小荣见姐姐就是一个转不过弯来的人,你跟她就一个问题争辩,她会一直拧巴在里面转不出来,此时见她跟母亲铆上了,只能劝:
“好了,都别说了,我们什么都不要猜测,在这里诚心诚意祈祷四嫂早点好起来才对。”
小柔说:
“谁不希望四嫂能尽快好起来,就你们会做好人,我不会。”说完,气呼呼走了进去。
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小荣说:
“你看看你这个姐姐,她若哪一天让我省心了,那可真是我的造化。”
小荣劝母亲:
“娘,你就少说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唉——”颜氏叹息着对小荣说:
“希望四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四姑爷能快点把大夫请回来。”
小荣说:
“姑爷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母女两坐立不安,决定去婧姝屋里看一下情况。冬梅病了,在家里养病,母女两只带了小荣的丫鬟穗儿过去,此时天已全黑,穗儿在前面打着灯笼,因为刚才下过一会儿雪,地上有点湿滑,穗儿回头对颜氏和小荣说:
“太太,姑娘小心脚下。”
“你管你走,我们会小心的。”颜氏说。
就在这个时候小荣见五姐姐朝大少奶奶屋里走去,她独自一个人提着盏灯笼从那边绕了过去,因为正好有一棵树挡着,纹茜没有看见小荣,小荣却看见了她。
“娘,你看,五姐姐进了大少奶奶的屋子。”
颜氏笑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们两个一向都很要好。”
小荣觉得母亲说的没错,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大少奶奶万万没有想到纹茜居然这么狠,想除掉四少奶奶。何敏捷对婧姝嫉恨已久,虽然纹茜的做法令她觉得有点突然,但并不惊讶,因为她也有那个心,只是不想亲自动手而已。纹茜见大少奶奶默不作声,心想,你是怕担责所以才这样,其实巴不得姚婧姝归西。
“大少奶奶,我屋里没有可靠的人,二少奶奶对我说大少奶奶屋里的来喜不错,所以我想借来喜一用,用完后仍旧原封不动还给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觉得如何?”纹茜说的轻描淡写,何敏捷不是傻子,她知道一旦把来喜借给纹茜,自己就会背上同犯的罪名。可是何敏捷心里又太想除掉婧姝,如此她就开始在心里纠结起来。
“五姑娘这样是不是太急躁了点?”何敏捷故意这么问,她想试探纹茜,若纹茜真的很想除掉姚婧姝,她才会答应。
纹茜知道大少奶奶也是人精,她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自己,不过纹茜早就看穿了大少奶奶此人的本质,她贪财,好物,于是纹茜把戴在手上的翡翠镯子捋下放在桌子上,对何敏捷说:
“大少奶奶这点心意请你收下。”
何敏捷用眼梢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镯子,说:
“来喜可是我的人。”
纹茜微微一笑,又把耳朵上戴的一副金耳环摘下来放在何敏捷面前:
“大少奶奶现在可以了吗?我只是借来喜一用,事成之后会把人还给你的,又不是要大少奶奶亲自动手,跟大少奶奶一点干系都没有,大少奶奶可以不担一点责任,就算退一万步讲事情败露了,大少奶奶也可以推说来喜是被我收买的,你完全不知道,完全不清楚,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纹茜说的何敏捷何尝不知道,她早就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只是一副耳环,一只镯子还不能填满何敏捷的欲壑,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端详着,说:
“去年的时候我就想着要给自己买一只红宝石戒指,但一直没有买,想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买一只,姑娘,你看我戴红宝石戒指好看,还是戴玛瑙戒指好看?”
纹茜心里鄙夷何敏捷的贪财,她的翡翠镯子和金耳环价格不菲,居然还不能令何敏捷满足,如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纹茜不想因小失大,尽管她心疼送出去的这些首饰,但只要一想到能除去姚婧姝,纹茜还是一咬牙,摘下戴在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递给何敏捷,说:
“大少奶奶你看我这枚戒指怎么样,它产自波斯国,是去年生辰的时候大娘送我的,如果大少奶奶喜欢,就拿去吧。”
何敏捷一脸不高兴,别过头去看都不看纹茜一眼。纹茜觉得奇怪,想,她得了我这么多东西,居然还摆出一副臭脸来对我,我可真犯贱呢。但一想到只有来喜能帮她完成心愿,纹茜还是强压怒火,把戒指和耳环镯子放在一起,笑道:
“大少奶奶,来喜我带走了。”
“姑娘,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人是你带去的,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何敏捷语气生硬的扔给纹茜这么一句。
纹茜道:
“你放心,就算有事,所有的罪名都有我来背,这总行了吧?”
何敏捷冷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反正什么罪名都不会承担,一切后果都有你来承。”
纹茜冷冷的看着何敏捷,当她的视线落在刚才从身上摘下来的那些首饰上时,纹茜自嘲似的笑了笑,说:
“我死也是我活该,这总行了吧?”
何敏捷冲纹茜冷道:
“是你要做这个事,可不是我。”
纹茜心想,你何敏捷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真是服了你了。不过现在不是收拾你的时候,等事情做成之后,我再慢慢拾掇你。纹茜笑了笑,对何敏捷说:
“大少奶奶大可高枕无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万一有事你就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纹茜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逃得掉吗,得了我这么多东西,万一有事,我定会拖你下水,这些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
姑嫂两个各怀鬼胎,各耍心机,这笔借人的交易就这么做成了。纹茜不想假他人之手,自己找到来喜,跟他说明原委,来喜开口要五十两,纹茜一咬牙答应了。来喜让纹茜回去等他的好消息,他自有处置,纹茜对来喜千叮万嘱,让他小心行事,千万别败露了,来喜满口答应。
婧姝命悬一丝,当颜氏和小荣来的时候,婧姝刚吐了一口血,冰玉她们吓得六神无主,四爷又不在家,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又不敢告诉二太太,生怕二太太担心。见四太太来了,这些乱了方寸的丫头们对着四太太直哭,小荣让她们安静下来:
“快都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关键是想办法出来救四嫂。”
绵绵边哭边说:
“还能有什么办法,大夫到现在还没有来,姑娘那个样子还能挨多久,就在你们来的前面,还吐了血呢。”
小荣安慰绵绵:
“吐血可能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并无大碍。”说完,她转向彩靳,问她:
“姐姐不是说姑爷去请大夫了吗,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彩靳见小荣这么问,急道:
“我也不知道姑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刚才派马强出去等了,不知马强等没等到。”
小荣见四少奶奶的样子比刚才还要虚弱,苍白着脸躺在那儿,嘴唇不是像先前那样发白,而是发紫,小荣比底下这些人毕竟有见识,她颤抖着声音说:
“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还是把四嫂送去附近的医馆救治吧。”
颜氏见婧姝这样,心疼不已,早就哭红了眼睛:
“病人不宜挪动,如果送去医馆的话肯定会舟车劳动,这样对病人只有不利。”
小荣急道:
“姐夫迟迟不回,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傻等着吗,救人如救火,娘,我们可要主动啊。”
颜氏想了想,觉得小荣说的不无道理,一脸正色的说:
“彩靳,你去备车,再找几个粗使的仆妇进来,待会好抬四少奶奶上车。”
彩靳胆小,她看看颜氏,说:
“四娘,四太太,咱们真的要送四少奶奶去医馆吗?”
小荣觉得彩靳做事太不果断,就自己包揽了事情,她让冰玉备车,自己则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仆妇进来。等一切准备就绪,马强回来了,一进来就说:
“四姑娘,姑爷和大夫已经到了十里坡,还有一顿饭的功夫就来了。”
彩靳喜出望外:
“终于把大夫盼来了,既然已经到了十里坡,相信很快就会到的,咱们还是等大夫来吧?”
十里坡离得很近,所有的人都以为大夫很快就会到,彩靳让马强回去休息,马强刚走到移门口,忽然斜刺里蹿出来一个人。
“哟,是马兄。”
马强抬头一看,见是来喜,就朝他多看了几眼,奇怪的说: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来喜嘻嘻笑道:
“还不是大少奶奶让我来打听大夫到了没有,害得我在这里挨冻,听说四姑娘派你去接姑爷和大夫,我见你空手回来,不知接到没有?”
马强笑道:
“原来我们都是干苦差事的,你在这里挨冻,我在外面跑腿,大夫快来了,已经到十里坡了。”
来喜道:
“十里坡?”
马强说:
“嗯,相信他们马上就到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来喜拍了拍马强的肩,说:
“多谢马兄,我这就回去对大少奶奶说大夫快到了。”
马强不知来喜心里怀着的鬼胎,把大夫已到十里坡的消息跟他说了,来喜只要赶到十里坡劫下大夫所坐的马车就行了。然而十里坡离束府实在太近,不知来喜现在赶去劫车能否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