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碧..子碧...”
那日后,尹升便一蹶不振,躺于床上再没起过身,嘴里不停地唤着姚子碧的名字,不知是喝醉了,亦或是着了梦魇之症。
大夫看过后,说这是心病,随即便对症下了药,让斐娘每日为其煎服,但至于尹升何时才能好转,他亦说不太清楚。
“吃药只是缓解症状,若要要痊愈,只能靠他自个儿。”大夫诚然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看着尹升形容枯槁的面庞,幺子看向斐娘,语带责怪。
“待东家病愈之后,自然就能想明白了。”
斐娘不以为意,继续喂尹升喝药。
“要将此事告与尹通判吗?”幺子凝眉问道。
“暂且不必。”
斐娘摇了摇头,说道:“况且,此事亦不好言明啊!”
“唔..希望东家能早日痊愈。”
幺子点点头,拿过放于桌上的那张喜帖,便转身出去了。
“你去哪儿啊?”斐娘急忙问道。
“去找小姐,就说东家不能去参加婚宴了。”幺子道。
“回来!”
斐娘立马将其叫住,“那小姐问起,你要如何作答?难道要将东家病倒之事如实相告不成?”
“那..那东家不去,小姐亦会起疑啊!”幺子皱眉。
“那日是小姐大婚,这盖头一罩,哪儿还晓得谁来,谁没来的?”斐娘道。
“唔唔..你说得在理,那等东家康愈之后,我们再抽个时间去道贺吧。”幺子点点头,说道。
“嗯,我正是此意。”斐娘亦点头。
大婚在即,陈母、陈重曲,以及荔枝,皆坐于正堂内,讨论婚礼事宜。
“东家,我问过姚小姐了,这姚老爷与姚夫人的墓皆在姚安,至于宜宾县还有无其他姚氏旁系,她亦不太清楚。”荔枝凝眉道。
“如此说来,那这纳彩、纳币、请期等仪礼便只有省去了。”陈母微蹙峨眉。
“娘,你不都已定下八月十五了吗?还请啥期啊!”陈重曲随即道。
“话是这般说,但能完成的仪礼,我们要尽量完成,免得薄待了子碧。”陈母说道。
“还有迎亲的事儿,姚小姐现下便住于咱们家,若是成婚当天,该如何迎亲呢?”荔枝问道。
“那就不迎了呗,直接拜堂即可。”陈重曲说道。
他想着,既然是假成婚,那就能简便简,以免二人尴尬。
“不成!不成!”
陈母立马摆手,“子碧是嫁进来的,又不是被纳为妾室抬进来的,一定要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才行。”
“东家说得是。”
荔枝赞同,随即便建议道:“不若,从后门迎出,在顺河街上绕行一圈后,再从正门迎回?”
“嗯,如此甚好,不过,不只在顺河街上,这整个宜宾县的繁华街道,皆要走个遍。”陈母点点头,笑着说道。
“没错!这样才隆重。”荔枝笑着点头。
“重曲,你觉着呢?”
随后,陈母便转头看向陈重曲,询问其意。
“啊?可以。”
正在神游的陈重曲懵逼稍许后,随即点头如捣蒜。
“重曲!”
陈母见状,皱眉蹙眼,“既然婚期临近,我希望你能尽早进入准新郎的状态,切莫东想西想,误了正事。”
“是!娘。”
陈重曲立马坐直,强打精神。
“好了,去忙吧。”
陈母挥挥手,唤其离去。
“荔枝,你说这孩子,是诚心想娶子碧为妻吗?”
“我咋觉着,他的态度甚为敷衍,好似..好似在做戏一般。”
待到屋内只剩下陈母与荔枝后,她才看向荔枝,道出了心中隐忧。
“假亦真时真亦假。”荔枝坦言。
她又何尝不知,陈重曲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尽管口头上答应成婚,但实际上却仍旧抗拒,只是,他能尽量配合,已然不易,因此,她才抱有一丝希望,盼着柳暗花明又一村。
“假亦真时真亦假...”
陈母垂首,仔细揣摩着荔枝的这番话来。
“对了,子碧的嫁衣准备得如何了?”
俄顷,陈母才抬起头来,复又看向荔枝。
“放心吧,交与王氏裁缝铺去办了,他们可是为好多达官贵人缝制过婚服的。”荔枝笑语道。
“那重曲当日要着的假九品呢?亦是他们在准备?”陈母又问道。
“正是!”
荔枝点点头,瞅了一眼躲在窗外缩头探脑的缸子后,遂上前一步,垂首低语道:“东家,既然曲哥儿即将迎娶姚小姐,那酒儿就不必再去伺候曲哥儿了吧?不然,姚小姐心头多半会怏怏不乐的。”
“嗯,我亦是这般考虑的,日后,就让酒儿去服侍子碧吧。”陈母点头道。
“那可以将酒儿许给缸子吗?”荔枝又问道。
“不是许,而是要缸子来向咱俩提亲。”陈母随即道。
“呵呵..东家说得没错,不能随便许给他,定要让他备上聘礼来提亲。”荔枝笑道。
“不过...”
而后,荔枝又凝眉看向陈母,不解道:“东家,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当初你非要让酒儿与曲哥儿当通房?即便明知曲哥儿不会同意。”
“当初啊,不是没料到,这姚家的女儿会寻来嘛!”
陈母拿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茶水后,继续道:“加之,重曲与那娇娇,自幼便形影不离,感情笃深,我便担心,待到重曲弱冠之后,会向我提出迎娶娇娇之事。”
“因此,你才让酒儿去当曲哥儿的通房,好让她分去曲哥儿的部分心思?”荔枝忽然想明白了。
“嗯,通房只是第一步,若是他真的娶了那娇娇,日后,我定会抬酒儿为重曲的平妻,让她与娇娇在暗地里平起平坐。”陈母点头。
“东家,你可是因为娇娇的母亲,才会这般不喜与她?”荔枝凝眉问道。
“自然不是!”
陈母摇了摇头,说道:“我始终没法待见她,不是因为她的母亲,更不是因为她那扑朔迷离的身世,而是因为她太像她母亲了,但凡她的骨子里有一半德光哥的品行,我亦不会如此担心。”
“嗯,可惜曲哥儿当局者迷,被那娇娇迷得神魂颠倒。”荔枝摇头惋惜。
“何止是重曲,那黄家老二不亦是如此吗?”
陈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那个黄大虎不亦是为那女人如痴如醉,险休妻吗?还...”
“好了!”
见荔枝打算重提旧事,陈母当即打断,“过去的那些事儿,就别再提了,尤其在重曲他们面前,切莫出言无忌。”
“是!东家。”
自知说错话,荔枝有些不好意思,当即便退出了正堂。
“荔枝姐!”
“你咋还在?”
刚一走进院子,荔枝便被缸子给叫住了。
缸子搓了搓手,讪讪道:“那个..那个...”
“想问酒儿的事吧?”荔枝挑眉。
“诶!”
缸子立马点头。
“东家准了,不过,要让你备上聘礼来提亲。”
“真的?”
缸子瞪大双眼,喜不自禁。
“骗你作甚?”
荔枝扬了扬唇,半认真半打趣道:“我可不会让咱们酒儿低嫁,这聘礼不够厚,就别来提亲。”
语毕,便转身离去。
“我有钱,我攒下不少钱呢!”
望着荔枝远去的背影,缸子急得又跺脚又呐喊。
荔枝闻言,但笑不语,而刚刚在正堂的那点儿不快,亦很快消失殆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管她孟娇娇的亲爹是谁,反正她不会嫁进陈家了,自己与东家亦不会被膈应到了。
想到此,荔枝的步子迈得愈发轻盈了,并见谁都笑,一改平日里的冰山冷颜,惹得众人皆一头雾水。
“荔枝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大米道。
“兴许是因为少东家与姚小姐的婚期在即,感同身受,自己亦跟着高兴起来了。”陈老伯笑道。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好几日不见三清了,不知他现下可好。”大米瘪嘴道。
“我去看看他吧,你们继续忙活,可别偷懒哟!”
嘱咐一句后,陈老伯便向三进院子大步迈去。
“三清,是我,陈老伯。”
行至三清屋外,陈老伯随即敲响了房门。
“三清?”
“三清,这都五日了,你到底要躲到何时啊?”
“酒窖内只有四清一人在造曲,他忙不过来啊,你出来帮帮他吧!”
“三清,不管你要逃避到几时,姚小姐始终要嫁与少东家,此事你迟早要面对。”
“哎...”
见三清毫无回应,陈老伯重重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了。
“小姐,快来试试这身嫁衣!”
婚礼前夕,姚子碧的嫁衣总算制好了,荔枝与酒儿急忙拿着嫁衣跑进姚子碧的房中,让她试穿。
“这..便是我的嫁衣?”
看着眼前这套大衫霞帔带翟冠,姚子碧忽然感觉,对于明日便与陈重曲成婚一事,还有些不真实。
“是呀!小姐,你快来试试,若是不合身,现下改还来得及。”酒儿急忙道。
随后,酒儿与荔枝便拉着姚子碧试嫁衣。
“正合身!”
待到姚子碧一袭嫁衣立于二人面前时,荔枝猛点头,并上前为其将翟冠戴正,“这上面镶了不少珍珠翡翠,戴久了定是有些沉。”
“还好。”姚子碧轻声道。
比起心头那颗悬而未定的心,这头上的华丽翟冠,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见姚子碧全身僵硬,酒儿轻抚着她的后背,低语道:“小姐莫要紧张,待明日盖头一遮,你大可闭着眼行完仪式。”
“说甚浑话呢?”
一旁的荔枝随即嗔了酒儿一眼,“明日乃小姐大婚,咋可闭眼了事?要闭眼,亦要等到洞房之时啊!”
“哎哟!干娘,你在说甚呢?”
酒儿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羞红了脸。
“傻丫头!”
荔枝见状,笑着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口吻暧昧道:“我在说甚,你很快便知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