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阿秋!”
“子碧,你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见姚子碧喷嚏连连,豆娘随即放下削了一半的梨,上前询问。
“没有,就是鼻子突然痒起来了。”
姚子碧摇摇头,掏出手帕来擦拭着鼻涕,又看向不远处堆满梨子的小桌,问道:“晚膳前,应当皆能削完吧?”
“若无其他事情耽搁,无甚问题。”豆娘点头。
“阿秋!”
刚要张口回应豆娘,姚子碧再次打了个喷嚏,并打出一个鼻涕泡泡来,惹得豆娘忍俊不禁,“怕是有人在念叨你吧?”
言罢,便扭头看向姚子碧的耳朵,发现其双耳泛红,遂抬手轻捏了一下右边的耳垂,“好烫啊!果然是有人在想你。”
“只是不知,是陈东家,亦或是尹东家呢?”
豆娘一脸暧昧地看向姚子碧,笑得贼兮兮。
自打与尹升有过多次的书信来往后,豆娘已然察觉到,他对姚子碧心存爱慕,只可惜,郎有意妾无心。
“什么跟什么呀?我只是鼻子痒罢矣!”
姚子碧将鼻涕擦拭干净后,便行至那个小桌前,继续削梨。
“嘻嘻!”
豆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继续问道:“你说,陈东家与飞叉叉去哪儿找咱俩了?”
“我哪晓得!”姚子碧头也不抬地回道。
尽管故作淡定,但她削梨的动作却变得愈快,心跳亦跟着快起来。
“这天大地大的,那两个憨憨定会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只可惜,无人给他们提示,让他们有目的地找寻。”
“当然,尹东家自是不会将咱们的行程告与他俩。你说是吧,子碧?”
豆娘一手拿刀,一手拿梨,继续嘀嘀咕咕。
“专心削梨!”姚子碧不耐道。
“嘿嘿!”
瞅着姚子碧爬满红晕的脸颊,豆娘促狭一笑,又问道:“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人尹东家?我见他对你甚好,且心思细腻,脑子似乎也比陈东家好使。”
“豆娘!你再不削梨,我就削你了?”
姚子碧停下动作,举着刀转头看向豆娘,故意阴着一张脸,语带威胁地大喝一句。
“好好好!”
豆娘憋住笑意,举起双手,猛点头。
随后,二人便专心致志地削梨,将削好皮的梨又切成块状,放入盛满清水的酒缸里泡着。
“小碧子,小豆子,来客人了!”
片刻后,姜阿婆笑呵呵地跑进来,冲二人大喊。
“姜阿婆,你接待着便是,怎得,对方喝了酒不给银子?”豆娘笑问。
“不是!”
姜阿婆摆摆手,喘了几口粗气后,才道:“对方还想买下两坛酒带去路上喝,所以我来问问,咱们还有库存吗?”
“当然有,你先去收钱,我马上去酒窖里拿酒。”豆娘笑着点头。
“好嘞!”
姜阿婆笑逐颜开,迈着三寸小脚便转身离去。
“子碧啊,幸好咱俩没有裹脚,不然,等咱们老了以后,定会似姜阿婆一般,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像只兔子。”
望着姜阿婆颇有些搞笑的跑姿,豆娘忍不住笑着揶揄。
“噗!”
闻言,姚子碧掩口葫芦,瞪了她一眼,便催促道:“快去拿酒,一会儿客人等不耐烦了,到手的银子便飞了。”
“飞不了。”
说着,豆娘便一溜烟儿地跑进酒窖,再以踏月逐日之姿抱着两坛酒奔了出来。
“子碧啊,我们很快便会回本了。”
冲姚子碧挤眉弄眼一番后,豆娘便跑没了影儿。
“呵呵!”
姚子碧见状,展颜一笑。
“总算是保住了我那堆衣裳与那盒首饰。”
望着西山落日,姚子碧额手称庆。
“子碧,再加点粮食,我们多酿一些,免得收了定金又拿不出酒,让姜阿婆难做。”
很快,小重碧酒坊便渐入佳境,生意越来越好,除了吸引着闻香而至的路人前来买酒外,亦在这个名为“姜家村”的小村寨里备受青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小槽坊。
由于人手有限,对于大批量的需求,他们只好暂收定金,连日赶酿,可谓焚膏继晷,夜以继日。
“小碧子,小豆子,不若,请些年轻力壮的村民来帮忙吧?”
见二人一馈十起,不解衣带,姜阿婆万分心疼。
生意要做,可这身子亦要爱惜呀!
“大暑将至,村民们不是要忙着晒伏姜、采大暑茶吗?”姚子碧说道。
姜家村的村民大多以种茶为生,并根据不同的节气,采摘不同的节气茶用以自饮与贩售。
通常,在大暑后、立秋前采摘下来的茶叶被村民称为“大暑茶”。这个时期是草木灌浆的关键时刻,为秋收的果实圆满做着准备,使得秋收“阳”气十足,所以,大暑茶的口感先微苦,后反甘,醇香久久不绝,既能解酷暑,亦能平和心情。
在这段时间里,姜家村的村民,尤其是年轻男子,会冒着烈日暴晒,将大暑茶迅速摘下,再根据品相分批,将优等的茶叶卖与邻村或更远的地方,而将次等茶叶留下自己品茗。
家中女子则会留于家中,将生姜切片或榨汁,而后与红糖搅拌在一起,装入罐中再蒙上纱布,于太阳下晾晒,待其充分融合后,便拿出来与家中老人孩童食用,以防老寒胃、伤风咳嗽等症疾。
因此,无论男女,在这个时候皆会忙作一团,无暇他事。
“你付银子,还会有人不来吗?再说了,来给你们打下手,还能偷师呢!”姜阿婆笑着说道。
“子碧,不若请几个人过来帮忙踩曲、晒粮、搅拌吧?这些皆需体力,又无需太多技艺,比较好上手一些。”豆娘建议。
“好吧,那便有劳姜阿婆帮我们挑挑人选,工钱再由你来定。”
姚子碧想了想,遂将此事交由姜阿婆来全权打理。
“没问题!”姜阿婆欣然答应。
不久后,小重碧酒坊便多两名年轻的酒工,跟随姚子碧与豆娘学习酿酒,顺便打下手;而姜阿婆亦为自己挑选了两名金钗少女来前店帮忙,自己则当着掌柜,迎来送往、收钱算账,将酒坊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姚子碧与豆娘在姜家村忙得不亦乐乎,而陈重曲与飞叉叉却在杏花村开杯畅饮。
“试开云梦羊羔酒,快泻钱唐药王船。”
陈重曲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笑语盈盈。
“酒这个东西,果然能让人忘忧忘愁。”
瞅了一眼独酌独乐陈重曲,飞叉叉看向老郭头,言笑晏晏。
“原以为你们是寻酒而至,何曾想,竟是在找人。”
老郭头笑了笑,拿起酒杯轻抿一口。
“哈哈..我们在寻人的时候,顺道也喝了不少好酒呢!”
飞叉叉冁然而笑,随后便将自己与陈重曲的此番经历向老郭头娓娓道来,听得他时而瞪眼、时而捋须,已然对其所到之处心驰神往矣。
“只可惜,我连汾州都未曾踏出过,更别说遥远的蜀地。”老郭头嗟叹道。
“你是舍不得这个酒摊子吧。”飞叉叉道出了真相。
“呵呵呵..被你发现了。”
老郭头向其挤了挤眉,才缓缓道:“再有名的酒,若无人来传承发扬,便会很快消失于历史长河中,渐渐被人遗忘。我们这个村子的人大多舍不得走出去,就怕在外面看花了眼,不愿归来继续酿酒。”
“你瞧,这条被车马反复碾过的小路,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从唐朝至本朝,许多外地酒商皆会由此而行,来咱们村采买羊羔酒,再拿回去贩售。若是咱们村里的人不再酿造羊羔酒,那外面的人岂不是再也喝不到正宗的羊羔酒了?”
老郭头指着面前那条夯土小路,有感而发。
“冒昧问一句,你的后人呢?”飞叉叉小声问道。
在老郭头的家中住了两日后,飞叉叉发现,他乃独居,并无儿女来往,只是与村里的其他村民走动较密。
“去城里安家了,也开了间酒坊,不过,他们酿的酒始终少了些味儿,但无论是原料,亦或是酿造方法皆与我一致,所以,我们至今不明,这问题出在哪儿。因而呀,当遇上嘴刁的酒客时,他们还是要回到村里,拿我酿的酒去卖。”老郭头说道。
“找不到原因吗?”飞叉叉疑惑道。
“水不一样,还有土也不一样。”陈重曲忽然道。
“嗯?”
听得此话,其余二人纷纷看向他,并翘首等待其下文。
“咳!”
陈重曲放下酒壶,起身坐至二人跟前,又抹了一把嘴,才解释道:“一方水土一方酒,即便是极小的差别,亦能对酒品的口感有所影响。”
“你们看,这杏花村的地势北高南低,地处山前冲积扇地带,其地下水源甚为丰富,无论对植被生长,亦或是酿酒来说皆乃大宜。”
“城里面的地下井水自然无法与此处的水源相比,加之一些其他气候土壤等因素,这酿出来的羊羔酒必然会口感稍欠。”
“唔..陈小哥说得在理。”
听完后,老郭头捋着自己的白胡须,茅塞顿开。
“难怪他们皆说,这羊羔酒离了杏花村便不再醇香四溢。”
“陈小哥,你似乎不仅懂喝酒,亦懂酿酒啊!”
而后,他看向陈重曲,将其认真打量了一番。
“晚辈不才,亦是以酿酒为生,因此,对这酿酒之事才懂得一二。”陈重曲拱手自谦道。
“哦?”
老郭头瞪大双眼,随即放下酒杯,一拍桌子,立马道:“你咋不早说呢?我正愁没人帮我酿酒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