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木家族派来的管家是一个即使在凛冬城的严寒之中也身穿单薄修身西服的老年绅士。

银白色的发丝被梳理得整整齐齐，镜片下的深蓝色瞳孔仿佛一片缓缓旋转着的漩涡。

他在莱德刚刚拿起盛着热水的水杯放到嘴边的时候就敲了两下门，随后直接推门而入。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尼卡罗，尼卡罗·迪洛尼克斯，爱丽丝小姐的贴身管家。”老人彬彬有礼地取下黑色宽檐礼帽，微微弯腰，爱丽丝则跟在老人的身后不屑地撇了撇嘴，偷偷做了个鬼脸。

莱德不禁莞尔一笑。

“您好，我叫……”

“莱德是吧，爱丽丝小姐经常提起过您。”老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了莱德的话，少年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想必您也知道。”尼卡罗没有等莱德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凤凰木家族到了爱丽丝小姐这一代仅有她一位继承人——也就是说小姐将来可以说是注定将会成为凤凰木史上第四位女大公。”

莱德点了点头，隐约猜到了尼卡罗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尼卡罗看到少年这么配合也满意地略微颔首，“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吧，家族是不会同意小姐她参与到这么危险而且……”他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什么好的措辞。

“而且这么野蛮的活动中去的。”尼卡罗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凤凰木家族以商业立命，阿瓦隆的试炼作为继承人成人礼之前的磨练已经足够了，不需要继承人再去额外经历什么……我是说战场之类的。”

当然，完全可以理解，莱德甚至觉得自己隐隐松了一口气。

“所以，希望您可以理解。”尼卡罗眼中带着歉意，再度微微弯腰，“虽然小姐报名了这次的北境战争，但我们出于家族的立场是不会让她上战场的。可哪怕是大公家族也很难在帝国王室亲自把关的名单上面做手脚，所以小姐恐怕还是要保持挂名在这个小队的状态——也就是说您的小队可能会比其它小队缺少一名战力。”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么。

“想说的话就这些，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理解和认可。当然，作为补偿。”尼卡罗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严肃，“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这是我代表凤凰木家族所作的承诺。”

莱德刚想开口，突然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爱丽丝不住地朝这边使眼色，一副坐立难安的焦躁模样。

少年心中轻笑一声，爱丽丝变了许多，但只有那份率直和易懂一如往常。他甚至能猜到大概的因果，多半就是尼卡罗跑来劝爱丽丝别去，可少女不听，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决定以自己的意见为准。

“嗯。”莱德咳了一声，直起腰，清了清嗓子，似乎像是在发表什么重大讲话一样缓缓开口：“当然，我完全理解，爱丽丝就留在后方吧。”

“喔，万分感谢。”尼卡罗笑了起来，仿佛终于松了口气，顾不得自己主子阴云密布的表情就站起身轻轻拥抱了一下莱德，“我头一次觉得小姐的眼光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

威廉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眯了眯眼睛。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难怪老头子会火急火燎地将那么多兄弟全部召集回来。

昨晚又是一场惨烈的战役结束，约尔德拉曼黑灰色的钢铁城墙上面涂满了各式各样的黏稠鲜血所结成的血痂，看上去就像一块品味极低的花花绿绿的帷幕。

背带尖刺的、生有双翼的、口器尖锐的各种不知名的源兽尸体散落在防线之外——事实上因为源兽长期的销声匿迹和发展变迁，除了过去几种特别知名的源兽种类其他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人们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们还会重登历史的舞台。

当然，也不止源兽的尸体。

废弃的枪支和守备器械、破损的战车乃至飞空艇，当然也少不了为数不少的曾经全副武装的人类尸体。

刺鼻的血腥味令威廉有些反胃。

但他还是强忍住不适开始思考。

防线现在状况确实不太妙，按理来说人类应该在防线外也驻有阵地，可现在来看显然是阵地已经被冲破，源兽们直接逼到了防线之下。

诚然以约尔德拉曼之坚一时半会也不用太过担忧，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防线的维护也十分令人头疼。

“关键是……我们这边技师的维护速度和对面魔兽的破坏速度么。”威廉轻声自语道。

“不全是。”丹尼尔勾了勾手指，黏在城墙上的血痂开始蠕动分解重新变成液体流到少年指尖。

“带有腐蚀性。”他轻声说道：“这样的话从我们的技师从外部，也就是直接被源兽们损耗的部位开始维修防线可能会比较困难吧？”

“况且要应对源兽们完全没有规律的突然冲击。”曼海姆也皱了皱眉，“应该也没有技师愿意到外部进行维修吧。”

“反正这压力也不全在我们身上。”丹尼尔耸了耸肩，“有那么多人一起呢。”

“每个人都这么想可就麻烦了。”

“那就逃呗。”黑发少年翻了翻白眼，“再来多少源兽，保命的自信我还是有的——我想你们也是吧？”

“那西境就完了。”曼海姆看不出情绪，以淡漠的语调开口说道：“约尔德拉曼之后几乎全是生活区，冲破了防线那源兽们基本就是一路畅通无阻。”

“一条防线也没有？”

“一条也没有。”威廉回答道，带着淡淡地苦笑，“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不过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的话我想帝国也会紧急组织起防线的。”

“说到底这波源兽潮也就是让帝国有些伤筋动骨的程度而已——但对于彼岸花家族却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灾难。”

“没错，所以不论我对家族的感官如何。”威廉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仿佛下定了决心，“这防线还是一定要守下来的。”

“说起来，你有头绪了吗？我是说兵力方面。”曼海姆说道：“毕竟我的两个能力还是要在多人战场中发挥的用处比较大。”

“普通军队我已经联系家族亲近的人方面在招募了。”威廉自信地笑了笑，“至于说决定性的战力方面，虽然我远不及我的兄弟在家族的经营，但我也不是白白度过的这两年。”

“你是说……”

“没错。”威廉重重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瓦隆。”

明天不出意外应该请假一天......不出意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