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瑜一行骑了三匹黄骠马一路向北,仅走了半日,天上便下起雨来,道路开始泥泞,不得不放慢速度。于是傍晚时分便打尖住店不再向前走了。
夜夜央,潇潇雨。
浓浓的铅色愁云遮盖了明月,迷蒙无尽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叶灿正站在正房的门前静静地享受着这雨夜带来的宁静。
今天是阴雨天气,叶灿不准备到干将路的鬼市上去了,他喜欢这雨中清新的空气,凉丝丝的沁人心脾。
纪楚默默地走到叶灿的身后将一件短袍披在了叶灿的身上:“少站一会儿吧,着了凉你的关节又该疼了。”
叶灿微微转过头来,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他看纪楚的眼神依然饱含爱怜。叶灿缓缓说道:“师妹还不睡么?”
纪楚道:“你不睡我哪里睡得着?陪你看会儿雨吧!”
叶灿笑了笑道:“我记得师妹从前不喜欢雨天,而是喜欢阳光明媚的天气。”
纪楚道:“我现在觉得雨天也很美,谁叫我爱屋及乌呢。”
两个人依偎着在门前站了半响。
叶灿又说道:“没想到大师兄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纪楚问道:“周瑾瑜么?”
叶灿道:“是的,师妹觉得他怎么样?”
纪楚道:“嗯...是挺不错的,面容俊朗倒在其次,这孩子给我感觉正直不阿又成熟稳健,只是他给我的感觉总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叶灿点头表示赞成:“不错,瑾瑜的性格我也有些担心。”
纪楚道:“他的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换谁也是一样。”
叶灿道:“希望他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能够好起来。”
纪楚道:“你今天把承影剑都给了他,看得出你很喜欢他。”
叶灿看了看铅色天际下斜斜的雨丝道:“我觉得这个孩子潜力无限,若是我们女儿还在就好了,今年也该十七岁了。”
纪楚叹了口气,将身子从叶灿身上挪开,显是有些生气:“唉!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她明明喜欢弹琴你却非逼她练剑,一想到你把孩子逼走我就生气。”
叶灿面露惭色:“是我不好,现在想来一个女孩子家练剑有什么用,我当初应该支持她学琴的。”
纪楚看叶灿开始自责起来,心中又有些不忍:“好啦,别说这些了,沐雨在外边待够了她自己会回来的。”
叶灿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雨自顾自地下着,雨水拍打在屋顶、地面、河水中的声音像极了一首优美的曲子。
纪楚道:“这雨声真美,若是沐雨在,她一定会抚一首优美的曲子出来,配上这雨落声,美极了。”
二人正说着话,不知从何处果然传来一段优美的古琴声,曲调十分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如入宁静致远的无人之境,细细听来正是古曲《碣石调幽兰》。
这曲子如同有魔力,美得让人如痴如醉。
“咚咚咚...”三下有力的敲门声唤醒了叶灿。
纪楚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敲门?”
叶灿道:“我去看看。”
纪楚感到一丝不安,她拽住了叶灿的胳膊又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随便将门打开。
叶灿道:“万一是女儿回来呢?”
纪楚将手放开,叶灿将短袍举在头顶,向大门方向快跑了几步。
叶灿问道:“是谁?”
门外无人应答,敲门声也停止了。
叶灿又问道:“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门外还是无人应答,静静的雨夜中只能听到古琴曲《碣石调幽兰》那清丽的曲调。
叶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了。
大门刚刚拉开了一条缝隙,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便从门缝中递了进来。那剑递得极快,剑锋直指叶灿心口,而叶灿的手此时还在两扇木门上,不及反映那长剑便已刺穿了叶灿的胸口。
叶灿急忙将手从木门上拿开,双手将那柄长剑紧紧地握住,手被锋利的剑刃割破,血水混夹着雨水汇集到长剑上,又从那长剑上滴落下来,打在积了雨水的地面上,泛起淡红色的涟漪。
突然,那柄长剑向外一抽,叶灿心口的血液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叶灿用血淋淋的手捂着心口,此时的叶灿换口气已经变得极是困难。
这时,两扇木门被风从外吹开。一道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大地。
叶灿睁着眼睛向后倒去,他借着闪电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一个蓑衣男子站在大门外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赤红色的剑柄,寸余长的红绫…
琴声戛然而止,叶灿健壮的身子轰然倒地,溅起了混着自己鲜血的雨水。
纪楚站在正房门前的青石台阶上,目睹了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她有点发懵,竟呆立在了那里,由于神经受到了刺激,嘴角不停地抖动。
直到耶律含烟将那赤霄剑收入鞘中,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纪楚才回过神来。纪楚疯一般地跑到丈夫叶灿身旁哭喊道:“师哥,师哥,你怎么了?”
叶灿的呼吸已经停止,但是纪楚不愿相信,她死命摇晃着叶灿的躯体:“师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突然,纪楚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耶律含烟的背影,她的眼睛里满是杀气。
纪楚随手抄起了小院里劈柴用的斧子,足下发力,踏着雨水朝耶律含烟的后背猛劈下去。耶律含烟如同后背生眼一般,他头也不回,刹那之间已将长剑抽出,不偏不倚地架住了身后劈来的斧子。
纪楚一劈不中,二劈续至,斧子上似乎灌注了纪楚毕生的力道,如同雄鹰捕食一般朝耶律含烟头顶劈落。耶律含烟手中长剑向上微抬便又将这一斧化解。
纪楚的两道攻势都被耶律含烟轻易化解,长剑隔开斧头的惯性拖拽着纪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纪楚正待蓄势再发,却见那耶律含烟竟回过身来,手中长剑指着自己道:“我一天只想杀一个人,前辈请回吧!”
此时纪楚的脑海里只有仇恨,眼神中只有杀气。
“啊…”纪楚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手中斧头挥舞着又向耶律含烟砍去,耶律含烟只是用剑招架。
纪楚的每一斧都充满了无尽的仇恨与愤怒,但是纪楚的每一招攻势都被耶律含烟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耶律含烟招架了数招,有些不耐烦起来,瞅准机会往纪楚手腕上刺去。
纪楚的手腕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她握着斧头的手着了疼,手指微微有些松动,斧头便从手中直飞了出去,落进了街道边的河槽中。
纪楚咬着牙,依旧恶狠狠地盯着耶律含烟。
耶律含烟缓缓道:“告辞了。”说罢轻功一运,人便穿过了街道,跃过了河槽。
纪楚哪里肯放,也运了轻功紧随着耶律含烟要越过河槽。
纪楚到了河边才发现,对岸有一个妙龄女子,一袭淡蓝色轻纱,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正在对岸酒楼的屋檐下静静地坐着,她的身前放着一把古琴…
这身穿淡蓝色轻纱的女子便是萧笑天了,而耶律含烟此时正站在萧笑天的身旁。
耶律含烟见纪楚想要跃过岸来,便道:“杀了她吧!”
萧笑天道:“前辈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则休怪我的钉骨针无情!”
纪楚大笑一声,足尖点地,已是跃至半空。
萧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手指在琴弦上奋力向前拨动,伴随着雨中颤抖的琴声,七颗钉骨针便朝纪楚全身七处大穴直飞过去。
七颗钉骨针通体乌黑,急若流星,纪楚人在半空实难躲避。只听得纪楚身上几声闷响,那钉骨针便已穿肉入骨,纪楚惨叫一声便落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