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间两个人正在下棋,一个老乞丐,一个过路的中年商人。
那棋盘有一人多高,架在一辆手推车上。车上挂着一个木板,木板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列字:“天下第一鬼棋王邓友邦。”和“一局棋两文钱。”
的确,在南京还真的从未有人赢过棋王,最多只是出现过几次平局。
周瑾瑜和吴弘文着实被眼前的这位棋王惊呆了。棋王,约莫六十岁年纪,但他的头发却仍然是黑的,又由于常年未曾洗过,所以棋王的头发是一股一股的,他的两鬓居然还梳着两只小辫子。一顶帽子罩在头上,帽子上边破了一个洞,从那破洞里又挤出数股头发搭在帽檐边上。棋王的脸显得很苍老,布满了皱纹。可那皱纹里又全是黑泥,像极了云南种满了庄稼的梯田。六十岁的棋王牙齿还很齐,只不过颜色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棋王的牙是两边白,中间黑。
四月的天气,南京已是极热了,可棋王还是穿着一身棉衣。棉絮从棉衣的破洞了露了出来,随着江北柔和的春风摇曳。
棋王每走一步棋,都要自己配以声音。他“啊呀、哎呀、哈啊”地喊着,音调拉得极长,似乎要在声势上首先胜过对手。棋子也是铁铸的,摔在铁打的棋盘上“铛铛”作响,不一会儿功夫棋王又赢了一局。那中年商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扔了两枚铜子在棋盘上便站到了一边。
吴弘文自幼就喜欢琴棋书画,看到棋王技艺这般高超,早已跃跃欲试。现在终于腾下了位置,便说道:“我来领教领教老先生的高招。”
棋局刚刚开始,吴弘文尚且能够与棋王平分秋色。不过,自从棋王卖了一个破绽,让吴弘文吃掉一个车后,棋盘上的局势便完全倒向了棋王一边。棋王的势力渐渐扩大,鲸吞蚕食,卒子已经在吴弘文的地盘上畅行无阻。吴弘文现在每走一步都要用扇子抵着下颌沉思好久。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走到周瑾瑜身边问道:“这位大哥,那是你朋友么?”
周瑾瑜听到有人和他搭话,声音显得极粗,但却似乎是女子的音调,明显是有意为之。周瑾瑜侧过头看时,只见这上前搭话的是位年轻公子。蓝色的头巾扎着一束黑黝黝的头发,白净的脸嫩得能滴出水来。眼睛大且不说,那极长而又湿漉漉的睫毛几乎扇住了眼睛。高挺的鼻梁使五官更富立体感。嘴巴略微有些宽,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再看着公子的打扮却是一副江湖侠客的行头,腰间还别了一把金色的短剑,模样很是精美。
周瑾瑜已经看出这分明是位女子,但又不好说破,于是佯作不知说道:“那正是在下的朋友,敢问公子有什么指教?”
那公子笑道:“哈哈哈,指教可不敢,我是想告诉你,你这位朋友笨得很,硬往那老乞丐套子里钻。不过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也不便提醒他。”
周瑾瑜道:“看来公子棋艺一定很高了?”
那公子道:“一般般吧,不过比你这位蠢朋友强。”
他和周瑾瑜的对话被正在苦思的吴弘文听到了,吴弘文在博弈中正是一筹莫展,此时又听到有人奚落他,便不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你行你来啊。”
那公子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看棋盘,笑道:“哈哈,怎么?下不过老乞丐拿我出气呀?你马上就要输了,我要是现在去下,岂不是毁了我一世英名?我要下就等你输了我再下。”
那年轻公子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吴弘文被说的满脸通红,正想着用什么话怼回去。突然,从人头攒动的人群后边,飞过来四个蒙了面的黑衣人。冷不丁的功夫,这年轻公子已经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用手堵了嘴巴。其余三人黑衣人也十分利索,麻绳已经在这年轻公子的身上缠了几圈,这年轻公子已然无暇拔剑了。
围着看棋的人群见到这等场面便一哄而散,跌跌撞撞,不少小摊位跟着遭了殃,小商品散落了一地,任人踩踏。周瑾瑜、吴弘文却是见势不妙,不约而同地出手相救。
吴弘文一把折扇在手中柔中带刚,已将一个黑衣人点倒在地。吴弘文正要去对付其他人,却已经找不到了对手。那其余三个人早已被周瑾瑜轻描淡写间撂倒在地,疼得半天爬不起来,而周瑾瑜连剑都没拔。
吴弘文是又吃惊又好奇,短短十日之内,周瑾瑜的武功竟已达到了这般境界。
那四个黑衣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为首的一个恐吓道:“两个小子不想活了?武林盟主的人你们也敢动,有你们好看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迅速溜走了。
这时,周瑾瑜已经帮那年轻公子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因为周瑾瑜看出这公子是个女儿身,所以在解绳子的时候感到颇为别扭,待那年轻公子手能活动之时,他便站在了一边不再帮手。不知道为什么,周瑾瑜竟然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心也跳得似乎是要从口中冲出来一样。
那年轻公子解开绳子抱拳谢道:“多谢二位相救,小弟姓蓝,名霸王,日后必有重谢。”
吴弘文道:“不必谢了,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与你没多大关系。”
那年轻公子嘴角一扬道:“切,谁要谢你?我是谢这位大哥。”说着又向周瑾瑜抱拳致谢。
周瑾瑜心跳得厉害,这时竟不会说话了,只是也草草抱拳了事。
吴弘文道:“你还是哪来回哪去吧!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带把剑出来,江湖不是那么好走的,再要有人绑你我们可不管。”
那年轻公子道:“哼哼,谁要你多管闲事了?”说罢,双手背后,迈着大步,大摇大摆的走了。
此时,棋王正慢悠悠地喝着酒盯着棋盘,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吴弘文看了看棋盘,觉得自己败局已定,便往棋盘上丢了两枚铜钱,想要和周瑾瑜继续赶路。刚一转身,却被棋王用拐杖勾了回去,吴弘文感到这拐杖上力道奇大,似有惊人内力。
吴弘文道:“我输了,钱也已经付过了,怎地不让我走?”
棋王悠然道:“再陪我下几把。”
吴弘文道:“不下了,我承认技不如人,不是老先生的对手。”
棋王眼道:“那你就留下来,我教你如何?”
吴弘文道:“那也不必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棋王眼皮向上抬了抬道:“教你功夫也不学?”
吴弘文觉得好笑,一个乞丐竟然也要教自己功夫,便道:“多谢您老美意,我还是自己回家去学吧。”
棋王听后大怒,抡起拐棍朝吴弘文头顶上狠狠敲了三下道:“混蛋、混蛋、混蛋!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你走一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