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周瑾瑜刚出了院子，就看见胤亦辰也正从木楼里出来。

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杨柳儿已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此刻她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胤亦辰。

胤亦辰也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到杨柳儿那里。

他站在周瑾瑜面前，就像根本没有看见杨柳儿一样。

杨柳儿似乎并没有因此不高兴，而是独自走到院子中间赏起落叶来。

胤亦辰道：“表哥住的还习惯么？”

周瑾瑜道：“漂泊惯了，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了。”

他也问道：“你呢？昨夜睡好了么？”

胤亦辰的耳朵突然红了起来，道：“我…我睡得很好，我只要挨着枕头就可以睡到天亮。”

周瑾瑜道：“那你一定没有看到昨天夜里的人了？”

胤亦辰道：“什么样的人？”

周瑾瑜道：“一个白衣人。”

胤亦辰显得有些紧张，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杨柳儿瞟了过去。

杨柳儿正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孝服。

周瑾瑜也像杨柳儿望去，轻声道：“不是个女人，是个年轻的男人。”

胤亦辰长吁了一口气道：“男人？”

周瑾瑜轻轻点了点头。

胤亦辰又问道：“什么男人？”

他耳朵上的红色已经退去，他也不再显得窘迫，他觉得周瑾瑜并没有看到杨柳儿，所以他松了口气。

周瑾瑜缓缓道：“夜里太黑，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胤亦辰道：“那表哥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周瑾瑜手指向二层小楼指了指道：“那里。”

胤亦辰道：“你是说胤威的楼下？”

周瑾瑜道：“嗯。”

胤亦辰道：“他在干什么？”

周瑾瑜道：“喝酒。”

胤亦辰道：“哈哈，表哥不必担心，肯定是府中有人喝醉了。”

他接着道：“你也知道，人若是喝醉了反而更想多喝些，不喝得烂醉是不会去睡觉的。”

周瑾瑜道：“你没有骗我？”

胤亦辰道：“我怎么会骗你。”

周瑾瑜忽然长叹一声，道：“舅父找我回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对我说句实话。”

胤亦辰也叹息道：“近来这总兵府就是在这样，大家都生分了许多，不过我一定会对表哥说实话的。”

周瑾瑜淡淡道：“别人不对我说实话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偏偏你也不对我说实话。”

胤亦辰道：“我…我…”

周瑾瑜接道：“那个白衣人是个酒鬼么？”

胤亦辰垂首道：“不是…”

周瑾瑜道：“你知道他是谁？”

胤亦辰点头道：“知道…”

周瑾瑜道：“那你承认你骗了我？”

胤亦辰接着点头，他很快又说道：“不过…不过我绝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周瑾瑜道：“哦？”

胤亦辰道：“只因…只因那人在执行的任务实在特殊。”

周瑾瑜沉吟着，并没有立即说话。

胤亦辰接着道：“他在监视一个人…”

周瑾瑜打断胤亦辰的话道：“既然此事隐秘，你就不必对我说了。”

胤亦辰道：“这…”

周瑾瑜笑道：“其实我早已猜出他是谁，你这样一说我也明白了。”

胤亦辰道：“只是…只是父亲还不是很信任他，而且他现在手上有一半兵权。”

周瑾瑜道：“先不说此事，我们且看他这特殊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胤亦辰点点头。

此时，大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刚刚止息，燕惊尘、燕惊风便走了进来。

他们走得很快，看上去似乎有急事。

胤亦辰道：“二位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

燕惊尘道：“胤将军好些了么？”

胤亦辰道：“好多了，二位将军…”

燕惊尘道：“我们有紧急军情要像将军禀报。”

胤亦辰怔了怔道：“我们快去向父帅禀告。”

胤燃早已经醒来，他正靠在床上喝着一小碗粥。

周瑾瑜也跟着胤亦辰走了进来。

胤燃道：“什么事这么急？关外有军情？”

燕惊尘直截了当道：“将军，阿赤兔又准备进攻了”

胤燃道：“多少人马？领兵的是谁？”

燕惊尘道：“中军五万人，全由阿赤兔率领。”

胤燃沉吟道：“他自己来了？”

燕惊尘道：“是。”

胤燃道：“这次的军情可靠么？我们刚刚上过一回当。”

燕惊尘道：“这次绝对可靠，我派出的斥候从光明教会那里得来的消息，连阿赤兔的进军路线都已掌握。”

胤燃来了精神道：“哦？”

胤亦辰拿出了地图，在床上铺开。

燕惊尘指着图中的小店堡道：“阿赤兔想要先攻小店堡，在小店堡立稳脚跟后，再向太原大举进攻。”

胤燃沉吟道：“小店堡高二丈八尺，周围四百丈，而鞑靼多为骑兵，天助我大明啊。”

胤亦辰道：“父帅已有了破敌良策？”

胤燃道：“正是，你们有谁知道我准备如何用兵？”

胤亦辰道：“孩儿不知。”

胤燃道：“瑾瑜你呢？”

周瑾瑜抱拳道：“鞑靼兵善骑战而不善步战，而他们要进攻小店堡就一定要下马。”

胤燃微微点头。

胤亦辰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若是我军在此时突然杀出，鞑靼兵必定大乱！”

周瑾瑜道：“正是！”

这时，胤威也走了进来。

他开口便道：“听说有紧急军情？”

胤亦辰道：“阿赤兔率军来犯，要先进攻小店堡。”

胤威道：“小店堡？”

胤亦辰道：“正是！”

胤威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都说阿赤兔善于用兵，今日看来叶不过如此。”

胤燃道：“威儿为何这样说？”

胤威正色道：“鞑靼骑兵天下无敌，而阿赤兔却偏偏扬短避长，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

胤燃道：“那你说我们该如何破敌？”

胤威道：“阿赤兔若真的要进攻小店堡，他的骑兵就全得下马，鞑靼的骑兵一旦下马根本不会打仗。”

他接着道：“只需给我两万精骑，在阿赤兔进攻小店堡之时，我突然杀出，定能将他生擒！”

胤威刚刚听了军情，也没有看地图，他在一瞬间就说出了破敌之策，而且句句在理。

周瑾瑜虽然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可是他的心里却隐隐感到担忧。

他担忧胤威是如何知道这里正在商议军情？

燕家兄弟进来时，院子里只有他和胤亦辰、杨柳儿三个人。

杨柳儿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即便是听到了也没有道理要告诉胤威。

最重要的是：胤威的破敌之策也几乎是脱口而出，竟像是早已准备好的。

莫非他早已知道鞑靼军情？他若是知道为何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