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和理想之间,总有五百块钱的差距。
我觉得,在大城市工作,一个月怎么也得给一千块钱啊!
表哥骂道:“五百还特娘的少啊!这个包张老板是个讲究人,从不欠工资,给五百都是现钱!”
我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欠工资?怎么大城市也时兴欠工钱呢?”
表哥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大城市怎了?大城市的人也是人!”
我有那么点失望,第一次感觉到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有点大!
后来我才知道很多工地的工资都是一年一结,或者不结。
所以,才有了跳楼、爬电线杆、集体要债的故事。
更讽刺是,我在四年后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当时,我表哥和表嫂带着几个村里人在莞市做装修,生意做的还不错!
可是完工之后却被老板拖欠了一整年的工程款,真的是很大的一笔钱!
表哥向老板索要几次都没有结果,还被老板打了一顿,连憋带气,就住进了医院。
我正好从HK回到莞市办事,和表哥在医院里来了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笑中带泪,场面有点酸酸的甜甜的。
我问明经过之后,脸黑的比阴天都可怕。
我说:“哥,我在外漂泊的这些年,家里都是你帮我照顾!咱们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欺负你,就和欺负我没区别!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表哥拽着我的胳膊说:“楷啊,你刚回来,别再惹事了!那老板有黑道背景,咱惹不起!哥也认命了!”
我拍了拍表哥的手:“哥,你放心!我就砍掉他打你的那只手!”
表哥吓了一跳:“楷啊,这几年,你到底都经历了啥?”
我也没好意思跟表哥说实话,当时我已经是一家很有实力的话事人,再加上缅北赫将军女婿的身份,在整个东南亚的道上都算得上一号人物,自然不会把一个小老板放在眼里。
可是,我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一言难尽”便不再多说了。
毕竟,表哥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建筑公司的老板很有派头,也很牛B,至少在刚见面的时候是这样的。
不过,就在我的手下砍断老板的三根手指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老板哭的像个傻B一样,乖乖的答应把钱还给表哥,还要包赔一切损失。
再后来,那个老板还找道上的朋友帮忙报仇,可听说我的身份之后,连夜在莞市最好的酒店摆了一桌酒宴赔罪。
我并没理他,若不是欺负了他的亲人,我压根不会和承建商这种小臭虫有什么交集,只是让人带话给承建商:“做生意要讲良心,别欺负老实人!尤其是我的亲人!”
后来,表哥说他在莞市再也没有见过那位老板。
那个时候的我,可以称得上“今非昔比”。
这是后话。
我拎着蛇皮袋子跟在表哥的后面,走进那间被成为宿舍的建筑。
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里面挤着六张锈迹斑斑的双层铁床,其密集程度已经到了那种一个人翻身全屋地震的地步。
“宿舍”里又乱又闷,充斥着汗水和脚丫子的酸臭,以及呛人的烟草味道。
那时候,我觉得,就连家里的驴棚都比破屋子干净清香!
“你就睡这上面!”表哥指了指自己床铺上面的空床位,让我把蛇皮袋子扔上去。
然后,就便拉着他去“拜码头”,也就是和屋里的工友们“交际交际”。
表哥说:“叫王哥!”
“王哥好!”我按照之前的吩咐,叫了哥并递上一根香烟。
一圈下来,我的脑袋大了七八圈,除了酸臭的汗水味之外,根本没有记住任何人的相貌和名字。
“这么小就敢出来闯,有出息!跟着你表哥好好干,将来一定能赚大钱!”
工友们夸奖着、鼓励着。
可我看了看这间宿舍,觉得:在这种地方赚大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来到大都市的第一个晚上,我睡的很不舒服。
宿舍经过一天的暴晒之后,像是蒸着馊饭的笼屉一样又臭又闷热。
我感觉,嘴巴里每进出一口气,都会被“三合一的臭气”灼烧嗓子。
宿舍开着门窗,却根本没风,偶尔放个屁都才感觉到一丝凉气儿。
床上虽然有蚊帐,但形同虚设。
我被这小小的魔鬼折磨得在床上一个劲儿的打滚!
表哥蹬了一脚床板:“大晚上不睡觉!抽啥风呢?!”
我坐起来说:“蚊子太多!睡不着!”
表哥侧身从床下抽出一盘蚊香,点燃之后说:“快睡吧!明天还上工呢!”
那蚊香的味道很重,虽然有一点点呛人,但却能盖住工棚里嗖臭的味道,也能赶走那些烦人的小魔鬼。
就这样,直到后半夜气温降了下来,我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楷子!上工了!”表哥已经起身穿好了衣服,却发展我还在床上睡着。
“妈,我再睡一会嘛!”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对着表哥开始撒娇。
工友们哄堂大笑。
我被笑声惊醒,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家!
“快下来!吃饭去!”
我跳下床,便被表哥拉到一个水管子的前面。在半睡半醒间胡乱摸了几把脸便跟着去吃早饭。
表哥是泥瓦工,我是木工,因此上工的时候,二人是分开了。
锯、刨、锤、凿!
我看着一箱熟悉的木工工具欲哭无泪。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被我视做枷锁的东西,却成了在外谋生的手段。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摆脱枷锁,一定!”我不断的告诫自己!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证明我不仅是这样想的,也确实这样做的。
可笑的是,当几年以后我流落荒岛,几经周折靠自己制作出一套木匠工具的时候,那种欢快感,简直像一个大写的“傻B”讽刺着年少曾经的无知和冲动。
我们洛家是整个镇上手艺最好的木匠,虽然我不喜欢这项工作,但是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打杂,耳濡目染,手艺自然也不差。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木匠都有我爹的水平,但是当看到张老板一脸的诧异和捡到宝的眼神之后,算是知道:我这本事,算是立足了!
一天的工作,对我这样一个没受过大苦的人来说简直算得上要命!
手上的血泡,被晒爆皮的脖子以及鲜红的胳膊,都是我想家的燃点。
在家干活的时候,累了就当甩手掌柜的逃去休息。父亲虽然会生气,却也不过多的苛责。
而在这里却不一样,同屋的木匠大哥见我脸上如同死狗一样的表情,好心的让我去休息一下。
但是我没去,因为工长已经说了:大老板催得紧,这两天要赶工,因此定制了任务,大家谁都不能偷懒!
我想:我不应该让别人为自己的懒惰付出代价。
生活就是这样,得逼自己一下!
只要咬咬牙坚持一下就能挺过去,可若是你放弃,便永远只会原地踏步。
“男人,有的时候是要对自己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