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楷,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偏僻的农村,相貌平平、身材中等、学习一般,蔫吧出溜的过了十五年,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十五岁那年,因为实在是看不过乡长和妇女主任家的孩子连手欺辱一个残疾的同学而动手教训了他们。
于是,我出名了!
因为我是学校建校以来,第一个在全员大会上被除名的学生!
“出名,即是除名!”
光辉如流星一闪而过,连个尾巴都没留下。
热血少年,毫不在意!昂首阔步,在惊愕、惋惜、惭愧、幸灾乐祸等等目光的注视下,傲然离开学校!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没有因为自己的打抱不平而后悔,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正义,是需要伸张的,哪怕结果是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辍学的少年,没有得到英雄的礼遇,刚一进门就挨了我爹一个大巴掌。
“死孩子!蔫儿人放响屁!乡长家的孩子,也是你能打的?”
“他们欺人太甚!而且,是他们先动的手!”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就得有人铲!!”
“铲!铲!铲!这次让人家铲了!你老实了吧!”
“那也比窝窝囊囊的活着强!”
“死孩子!”我的爸爸又打了我一巴掌!
然而,我豪情壮志只持续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被父亲逼迫着“深造”祖传的木匠手艺!
“既然念不了书,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然,以后连个媳妇都娶不了!”我爸爸这么说!
可是,我对当木匠这件事情极为反感!
在我的眼里,木匠是一个极其枯燥、单调、没出息的职业!
既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荣华富贵!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个糊口罢了!
“那你到底想干甚?!”我爸爸被气的咬牙跺脚,恨不得用刨刀砸死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说:“我要进城!”
村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外出务工者们,每次回家都会吐沫横飞的吹嘘着大城市的美好!
我只觉得,大城市里遍地是金砖,只要动动手,就有荣华富贵!
“就你?连个中学文凭都没有!能干啥?!”
“表舅家的大表哥连小学都没念过,不也在城里混的不错吗!”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用活生生的例子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不行!你是你!他是他!”
“有啥不行的?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凭啥他行我不行!反正我就要去!”我这次是跟爹卯上了!
就连我他娘都纳闷,一向听话的儿子,为啥突然变得这么倔强!
“不行就不行!说破大天来也不行!”我爸爸也是个倔头。
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绝食了,一连三天,除了水,一口饭都没吃!
我娘吓得魂飞魄散:“当家的,就当娃去吧!这要是饿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吗?”
我爸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的抽着土烟,接连不断!
“再饿他两天!我就不信,老子还整不了他!”
五天之后,我爸爸终于妥协了。
临行的那天,我就像个脱缰的小野马,撂着蹶子收拾行李。
“娘!放心吧!等我赚了大钱,回来孝敬你们!”
我走到院子里,我爸爸正里刨一根木梁,从刨刀里翻卷而出的刨花像我爸的心情一样复杂!
我听懂了父亲在用斧头和凿子敲击木头时的心痛,也看懂了父亲嘴里吐出土烟的哀伤。
我知道我爹希望我留下,继承家里的木匠手艺。
对我爹来说,那是洛家世代安身立命的本领,但对我来说,那不过是把我困在这穷乡僻壤的枷锁。
我不想被束缚!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这是我在镇上的录像厅里看到的一句歌词,也是我唱给自己的座右铭。
在我出门之前,娘偷偷在我的口袋里放了五百元钱,那是爹刚刚为村中一位老人制作棺材赚来的。
我知道,这是爹的意思。
然而我只拿了车票钱,把剩下的偷偷的藏在了母亲的枕头里!
“一定混出个人样子来!”
当我走出村子的时候,脑袋里只有豪情壮志!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我毅然决然的背起了包袱,头也不回的跟着表哥坐上了来往长途车站的三轮农用车。
“洪根啊,照顾好你表弟!”我妈妈的眼里闪着眼泪,不停的嘱咐外甥。
我的表哥劝慰道:“放心吧姑!”
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却像个狼崽子一样,面对老娘的不舍,居然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告别,便把眼睛转向前方,眺望未来。
就这样,我带着两百块钱,跟着表哥踏上了那辆长长的绿皮火车。
它的终点是B市,那是我初出茅庐的落脚点,也是我命运的中转站。
七月流火!
B市像一个蒸笼,往来的人群,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片刻不停。
西站高大的城楼让我有些激动和眩晕,大城市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B市!我来了!”
我好奇的问表哥:“表哥,这西站是不是B市最繁华的地方?楼房咋恁高哩?”
表哥第一时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听到这句话之后才放下心来。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像是在观察一个白痴土鳖二百五。
表哥拉着我又走出了七八步才说:“这就是个火车站!真正繁华的地方那叫中央CBD,那才是有钱人呆的地方!”
我看着表哥的眼神,大概感受到一点点的嫌弃。那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土包子的嫌弃,在村里经常看到。
我不在意,我更好奇CBD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前边有中央两个字,听起来就光芒万丈,很想去中央看看。
表哥没理会我的期待和憧憬,而是把蛇皮袋子背在身后。
“跟好了!别他娘的走丢了!”
说完,另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我的胳膊往站外走去。
表哥说话难听,但却是个不错的亲戚!
我像个二愣子似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记得娘交代的“跟好你表哥”
我们先挤上公交车,再挤下公交车,然后,大包小包的再冲上另一趟公交车。
我紧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走丢了,再也见不到娘了。
那时候,我脑袋里的少年热血和壮志踌躇已经荡然无存。
我不记得到底是坐了哪几路车,都路过那里。
印象里,公交车车窗外的大楼越来越少,房子也越来越矮,越来越破。
我一度怀疑,表哥是不是要把我卖到山沟沟里面去。
又折腾了好久,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上一辆货车,然后到了目的地——荒僻的建筑工地!
我被表哥带到一个相对整洁的房子里。
这是包工头的办公室,表哥对着他又是递烟,又是点头哈腰的说好话,可包工头死活都不肯收下我!
“才十五岁!这是童工啊!”
表哥赔笑:“俺弟马上就过十六岁生日了,虚两岁,正好十八!这娃没别的手艺,就是木匠活计好!他爹可是俺们镇上最好的木匠!张老板,您看,这娃来都来了……”
张老板问我:“你会木匠活?”
我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张老板说:“好吧!留下吧!工资五百,就住你上铺吧!”
表哥千恩万谢的领着我出了办公室。
我皱着脸问表哥:“怎么一个月才给五百块钱?这也太少了点吧,大城市就给这么点?”
五百,正好是打一副棺材的手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