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缘，温思兰静静站立，看着下方的血色深渊默默无语。

她来这座奇怪的山上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流，也没办法交流，因为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看不懂，看不懂……”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喃喃自语着走到温思兰身边，停住，然后目光呆滞地转头，看着她：

“你也，看不懂吗？”

温思兰没有理她，也没有和她对视，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那个女人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而是回过头，看向了面前的血色深渊。

“看不懂，就杀不了仇人……杀不了仇人就报不了仇……”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似乎嗓子已经干涸了很久，只能用力挤出些许声音。

“杀不了仇人，你可以杀了你自己。”温思兰淡淡道。

“杀了……我自己？”

女人蓦然间瞪大双眼，干裂的嘴唇颤抖起来。

“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她脸上渐渐露出喜悦的神色，突然不顾一切地嘶吼道：

“杀不了仇人，我可以杀了我自己，哈哈哈……”

“杀了我自己！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女人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温思兰闭上双眼。

她的脸上仍旧平静，因为她知道，就算不说那句话，那女人最后仍旧会跳下去，就像之前跳下去的十几个疯子一样。

她只是，不想再听疯子的喃喃自语。

这三天里，温思兰没有见过一个正常人，除了那个带她来这里的人。

那天被周元峰救走后，他们在一片乱石堆下躲了很久，期间某个方向似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整个废墟都在颤抖。

然后海水就灌了进来。

他们没有动，闭息等着海水灌满整个空间，才开始寻找出口。

小心翼翼地回到白玉洲，却得知自己已经成了温家的叛逆，而父亲也生死不知。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思兰失魂落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然后一个红衣女人出现了，连根手指都没动，十几名追杀温思兰的青衣人就突然倒地死亡。

“跟我走，我能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

“帮你找到未来的方向。”

温思兰没有抗拒，她没有抗拒的资格。

两人被带至一座奇怪的血红色山峰，周元峰也想上山，却被女人拦住了。

“你有仇恨吗？”

“有。”

周元峰沉声道：“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帮小姐做成她想做的事情。”

“滚。”

周元峰滚了。

而且努力让自己滚得很圆润，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要杀他只需要一个念头。

温思兰静静站着，两行眼泪从脸颊滑落。

“你还是想不明白吗？”

红裙出现，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在风中摇曳飘舞。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又该恨谁……所有人好像都没有错，但……”

“嘘……”

红衣女人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其实，这很简单，你听……”

风声呜咽，夹杂着许多断断续续的嘶吼传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天要遮住我的眼，为什么这地，要埋住我的心！”

“竟敢欺我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我活在影子里……光都是别人的……”

……

温思兰不明白红衣女人的意思。

这些疯话她已经听了三天了，那些疯狂的男男女女们，终日里捧着一块血红色的布帛嘶吼狂叫，还有人大笑着跳进面前的深渊。

“你的父亲，已经死了，还被斩下了头颅。”

温思兰蓦然转头瞪大双眼，全身不停地颤抖。

红衣女人叹了口气，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她头顶抚过，一股温暖的气息透体而入。

良久，温思兰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这个女人很陌生，但她总能带给人一种安静平和的感觉。

“仇恨，是上天赠予每个人的宝藏，你只要愿意，很容易就能让仇恨在心中生根发芽。”

红衣女人轻轻开口，声音如梦中悠远的风，温暖如春，她顿了顿，接着道：

“它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复仇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只是很多人不了解它的美丽。”

一块巴掌大的血红色布帛从她手中飞出，飘到温思兰面前。

“认真看。”她的语气依然温和。

“它会帮助你固化心中的仇恨，帮你开启力量之门，等你看懂的时候，我会再来，当然，前提是你没有从这里跳下去。”

仇恨，就是力量吗……

温思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东西，看着那嫣红如血般的绚烂，看着上面复杂诡异的线条，渐渐地，竟然觉得它十分美丽。

是的，我该恨。

为什么我要独自承受这些苦涩？

为什么站在这里流泪的，不能是别人呢？

红衣女人走了，血色崖壁上却多了一个喃喃自语的人。

又过了很久，温思兰终于轻轻转身，迈步走向那群疯子。

血红色布帛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虽然还无法看懂那些线条的含义，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因为她在不停地思考同一个问题：

仇恨是什么？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

极北苦寒之地，剑很亮看着眼前的残破石堡，对自己的大弟子如是说道。

他身旁站着一身粗布衣服的白玉城。

听到师尊的话，白玉城面色微变，心中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师尊，难道这里就是……”

“没错。”

剑很亮神色冷峻，颔首道：“这里就是数百年前叱咤天地，让三洲修士闻之色变的……”

一阵寒风吹过，他的声音仿佛也被冰封，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彩灵堡。”

“咔嚓！”

天空惊雷炸响，一道数十丈长的电光蜿蜒曲折，将面前的石堡衬托得更加阴森可怖。

大片雪花开始落下。

“可是……那些魔仙都已经销声匿迹数百年了，怎么可能参与袭击小师弟呢？”白玉城疑惑地问道。

“魔仙死了，还会有新的魔仙。”

剑很亮微微摇头，叹道：“没有人会拒绝强大的力量，你要知道，当年的那些魔仙，在进入彩灵堡之前也都是寻常女子。

只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些自称小魔仙的奇怪女人，竟然引发了一场浩劫呢？唉，那场大战过后，三洲修士死伤过半，许多仙门更是断了传承，被直接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