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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之歌》既然是音乐剧,音乐便在其中占了很大比重。剧本是小应下了功夫不声不响弄出来的,音乐的配备理所当然落到小纪身上。为这事小纪不知给小应看了多少脸色。她心里是想:你在领导面前讨了好卖了乖,凭什么我就给你打下手当无名英雄?她于是就想跟小应捣蛋,存心把音乐配个七零八落。谁知她把剧本拿在手里一遍两遍看过之后,想法又完全变了过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本子。她被那里面自始至终洋溢着的激情和诗意完完全全感动了。音乐的效果在这里面可以发挥到最大限度,作为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她可以随心所欲施展才能。她知道她必须珍惜这个机会。与小应不同,她被分配到这所大学来并非自愿,她是因为很不理智地跟班主任闹了意见以后被胡乱塞过来的。学生文艺工作跟音乐本身有多少关系?为此她难免有一种凄凉感,看什么都不顺心,一度意志十分消沉。她以为她就要窝窝囊囊胡混一生了。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五四之歌》。她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希望之火在闪闪烁烁。对啦,为什么不可以漂漂亮亮干出点什么来给他们看看?为什么不能跟自身的命运抗争一番呢?这样想了以后,她心里便充盈着一种创作的欲望,只想把音乐写得比剧本更加出色。

那段日子在小应的一生中举足轻重。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组织能力和创造能力在突然之间火山爆发一样,高热度的岩浆几乎要把他自己烧死。那一次我出差路过家乡,他母亲托我带给他两袋肉脯。我打电话叫他来取,他立刻拒绝说:“不行不行,我忙得要死了。放你那儿再说吧。”我想想放我这儿总不是个事情,就抽空给他送去。到那儿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小应在排练室里指挥着一帮学生练唱《毕业歌》,那个叫小纪的姑娘在一旁用钢琴伴唱。猛一见小应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他脸色黄中带黑,头发又乱又长,眼睛里的神情又疲惫又焦躁,说不出来的狼狈。一问,老先生到那会儿还没吃晚饭,中午也就啃了个馒头。我说你怎么比个大学校长还忙?他就掰着手指头数给我听:合唱一摊子,舞蹈一摊子,朗诵一摊子,乐队一摊子,舞美一摊子,零打碎敲的时间还得排独唱,靠他和小纪两个人扑腾,怎么顾得过来?“亏了小纪还能干。”他说着瞥了小纪一眼,神情里很有点感慨。就在我们说话的那一会儿功夫,练合唱的那些人已经散了队形,三五成群的扎堆儿聊开闲话了。小应只得丢下我去照应他们,赶鸭子般地把人赶开,招呼小纪弹过门,让大家再来一遍。等学生们唱开了头,他又挥动拳头对他们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再跑过来继续跟我说话。我说:“够你操心的。”他摇摇头,表示不必再说。可我总觉他喜欢这种忙碌,在他表面的疲惫和焦躁之下掩盖着快乐。

艺术团的后台老板是学校主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石立中先生。此公据说年轻时参加过《白毛女》的演出,到如今对于艺术的兴趣丝毫不减。学校里每逢有文艺演出或者系里有联欢晚会,主办人若知道石校长的喜好,必定会去请他参加,他也就居然每请必到,绝不摆出校长的架子。当初小应成立艺术团,答应得最干脆的便是他。答应了还有行动:拨钱买乐器,划出一栋小楼做排练场和道具仓库,亲自召见艺术团全体成员,鼓励他们当个业余艺术家。《五四之歌》开排以后,石校长简直比小应还要兴奋,隔一两天就要来转一转,问问有什么困难,关心一下排练的进展。每次来过之后照例就绕到食堂去,吩咐值班的人给艺术团做夜宵,每人两碗馄饨。有那些嘴快的学生背地里便喊他“两碗馄饨校长”。小应是不听见则罢,听见了总要瞪他们两眼。他觉得这些学生嘴太损人又太不懂事。没有石校长哪来的艺术团?日后要是轰轰烈烈起来,当不能忘了校长的一片盛情!

年轻的团委书记天生是个学生头儿,他非凡的领导才能总是能把艺术团的工作纳入正轨。若没有他,《五四之歌》恐怕也不能排到那个水平。一帮子又热情又自负的年轻人凑到一块儿,争吵是常事,赌气是常事,为一点小事僵持不下也是常事。这时候小应便急得大吵大嚷,奔来跑去,眼珠子红红的像条狼。小纪则抱了膀子坐在旁边看笑话,嘴角还带上点冷冷的笑意。学生们不买小应的帐,这是件奇怪的事。他们喜欢他,亲近他,却从不把他当老师,当领导,虽则他胸前别着跟他们不同的红校徽。所有的人(包括小应在内)习惯于把团委书记当艺术团的头儿,有了矛盾去找他解决。他来了,总是随随便便往桌上一坐,双眼迅速地扫视四周一遍,说:“好吧,听听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吧。”学生们立刻就雀跃起来,你说这个他说那个,叽叽喳喳吵成一锅糊涂粥。小应站在后面,连连叉着双手,无可奈何地望着团委书记,仿佛对这种场面有点内疚,又仿佛在说:“你瞧,就是这些爱争吵的家伙,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团委书记就朝他笑笑,并挤挤眼睛,表示能够理解。等大家吵得累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团委书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惊讶地望望大家:“怎么?就这些吗?”大家顿时就不好意思,就笑。团委书记这时却严肃起来,腾地从桌上跳下地,站在人们中间,简单扼要的几句话使人们心服口服。这位年轻的团的领导人实在是聪明机智,他那副脑袋瓜子里永远装着数不清的花花点子,随时随地都会抛出几个。他又仿佛是世界上最懂得“适可而止”这个词的人,几句话说完,推说有事,抬脚便走,决不多作停留。他懂得领导和群众要保持一种距离感的艺术。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小应来做了,他自然会按照书记的指示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没有人再表示反对。

很快就到了全市各高校汇演的日子。正式演出之前在校内作了一次公开的彩排,几个食堂前刷出了大幅海报,校刊上预先也写了介绍文章,发过剧照。结果彩排那天到了大批热心的观众,把小礼堂挤得满满腾腾。演出时间持续一个多小时,小应神经绷得快要爆炸,一颗心又随着剧情的起伏或喜或悲,或冷或热,受尽了折磨。可怜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一场戏下来已经接近瘫软,走上台去接受校领导祝贺的力气也没有了。白发苍苍的石副校长特地到后台去找到他,握住他的双手连声说:“奇迹!奇迹!我们的学生能演出这样一台节目是个奇迹!”老校长双手发颤,泪光盈盈,是发自心底的欣喜,惹得小应眼圈也跟着红了一回。

汇演结束,《五四之歌》自然成了一颗令人瞩目的明星,惹得各校演出队议论不止。小应和他的伙伴们高高兴兴捧走了包括剧本、音乐在内的四项一等奖,几家报纸和电台采访报道了他们,中央电视台还播放了节目片断。于是艺术团名声大振,好些高校竞相邀请他们去演出,算是对学生的传统教育之一。整整半年时间小应和小纪领着一帮学生南征北战,出尽了风头,听够了好话,那段日子无疑是小应一生中的华彩乐章。

暑假小应没有回家。他已经连续三个假期没有回家了。那时我正好在家探亲休假,发现旧日的朋友和同学都有了孩子,变得一副为人父母的模样。我的父母整日在我耳边唠叨岁数呀、结婚呀这些事情,听得我厌倦不已,后悔作这一趟忧伤的旅行。于是我打算收拾行李提前回北京。父母有点不高兴,我推说报社里事情忙,他们也就无可奈何。

临行前一天卉忽然来访。我一看到卉的模样真是大吃一惊,她出乎意料地变得丰满起来,皮肤白如凝脂,脸上的红晕妖艳异常,竟比两年前出色了许多。她站在门口,穿一身淡绿色真丝连衣裙,无领无袖,阳光从她身后透过来,隐隐照出她娇小丰腴的身躯,每一根线条都柔软圆润,令人赞叹。我真是想不出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姑娘怎么会突然之间鲜花开放。

她说话之前先对我笑了笑,笑得似乎有点寂寞。她看上去并不想在我面前掩盖她的失望。她问我什么时候去北京?我说明天吧。

“你认识他住的地方吗?”

“不认识。”

“听说在他学校附近。”

“用不着认识那地方,去学校找他也一样。他平常一个人,总是在办公室的时候多。”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仰脸望望我,又低头看看她的淡绿色的连衣裙,最后下了决心,说:“明天我跟你去北京。”

说老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吃惊。既然卉和小应是这么一种关系,小应不肯回来,卉盯紧点儿是人之常情。如果是我处在卉的位置上,我大约也会找上门去的。我就说:“好吧,明天赶早班汽车。”

我们坐汽车到省城,又排两小时队买着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因为没有事先托人,买的当然是坐票。这已经就算运气不错了。

一路上卉很勤快,抢着帮我倒开水、买饭、买点心小吃什么的。我心里想,小应如果不计较那件事,卉其实不失为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白天我们面对面坐在敞开的车窗前,阳光时而照在我们身上时而又移开,混合着尘土的热浪在车厢里翻卷,烤得卉满脸发红,眼睛灼亮冒火。她喜欢讲话,絮絮不停地讲她大学里的同学,讲县城里的熟人,开始我们都小心翼翼避免碰到那个话来,后来她忽然就猜到我知道这一切事情,便索性大大方方讲了个明白。

“如果你是男的,你会怎么看我?”她紧盯着我的眼睛问,一副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我想了一会儿:“大概……也会恼火吧?不管怎么说,你起码是伤害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她用眼睛望着桌上茶杯里的残茶,叹口气:“是啊,小应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我心想这就对了,你不能完全责怪小应的冷淡,他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件事。卉接下来往后一靠,头仰着,呆呆地望着车厢顶上的吊灯和污迹,表情有点沮丧。

车到北京,天气炎热异常,车站前的广场上阳光一片白亮,无数衣着凌乱、满脸油汗的人挤来挤去,汗味葱味汽油味尘土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想吐。卉站在出口处,脸色发白,迷迷糊糊地望着车站前被烈日烤得几乎死去的几排植物,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我知道她心里有些慌乱。她第一次来北京,面对着这么庞大这么喧闹的首都城市,她不知道往哪儿走才好。

“唉,算了,还是我送你去吧。”我心一软,又折回到她身边。

她忸怩起来:“啊呀,这多不好意思,你还要上班呢。”

“谁叫我们是老乡的呢?”我说。

她朝我讨好地一笑。这一点使她浑身上下发射出一种磁力线,刹那间让我晕晕乎乎的。我突然意识到,卉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的魅力隐藏在身体里面,不注意的人也许就察觉不到。难怪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惊讶小应的选择。

我们一共换了三趟车,才到了小应的那个学校。一路上车挤太阳晒,还时时为爬不上车门焦躁气恼,那滋味真不是好受的。我好几次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何苦大家都拥在北京受罪?找个安安静静的城市生活工作不好吗?然后又想:那么我呢?现在要让我回家乡去当个秘书办事员什么的,我甘心吗?唉,人哪人哪,人就是这样:又尊贵又下贱。为求得那份尊贵,再下贱的罪都肯去受。这么想着我就在心里苦笑。

我估计小应那会儿应该在学校,就带着卉直奔他的办公室。团委和学生会共用的小楼里静悄悄的,几乎每扇门都关着。我忘了小应在二楼的哪个房间,就挨个儿看门口挂的牌子。后来我看到了“*”这三个字。

“就是这间屋子。”我对卉说。

“好像没人?”卉望望我。

门关着,听不见一点声音。我估摸小应也许到图书馆或者游泳去了,就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门。谁知竟传出来小应拖长的声音:“进来——”

“他在呢!”卉兴奋地说,一扫刚才的疲惫,连忙用手指去梳理头发。

我大声地喊:“看看谁来了吧。”一边就伸手去推门。门很轻,一推就开,我看见小应和小纪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表情都有点惊愕。屋里的气氛像是刚刚举行了一场谈判,严肃而且微妙。窗户大开着,一架16时的绿色电扇嗡嗡地转来转去,把桌上的纸啦墙上的宣传画啦吹得唰啦唰啦直响。

小应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卉身上。一瞬间我说不出来那目光是惊讶是嫌恶是慌乱还是欣喜。我真的不会形容那样一种复杂的含义。小应咳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怎么……突然就来了?”

卉殷勤地笑着:“你很久不回去了,我不放心你。”

“咳!这不是好好的吗?”小应微微皱了下眉头。

“好好的那就更好。你妈你爸整天在嘴里念叨你,怕你有什么变故。”卉仍然笑微微地,并不看小纪一眼。

“我能有什么变故。”小应嘟囔着。

小纪这时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说:“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介绍?”

“哦,你们在谈工作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卉睁大眼睛,一副惶惑无知的模样。

我忽然听出来小纪和卉的话里都有骨头。我也奇怪小纪这会儿怎么会坐在小应的办公室里,他们不是一向互不服气的吗?

“啊,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我故意大声说:“我得赶紧回去洗个澡,睡个好觉了。路上真累。”我用这话暗示小应赶快送卉到他的住处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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