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对手只是普通人,我自讨保命无压力,并没有动用内观通灵之术,催动灵能幻化武器。然而加入战团交手几合后,我随即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如此天真。
且不说马帮的人不到一刻钟的光景里就死了十个,这些马脚子,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唠嗑时也多是油嘴滑舌之辈,然而哪个不是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下幸存下来的,狠辣程度以不是常人能及,而今却顷刻间接连惨死,这让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微微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寻常盗匪,虽然手段狠辣,生性凶残,但其根本目的不过是抢劫货物,很少有把赶马人往死了弄的,毕竟,如果这条道上无人跑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他们相当于断了自己的财路。
但眼前这一班悍匪,可全是卯足了劲砍人,连那号称跟一路上十八处大山寨的匪首称兄道弟的格桑大叔,此时也不由得眉头紧锁,亲自拔出马刀,加入了战团。
“小的们注意点,擦亮了招子看仔细,这班‘东西’可不是好惹的!”一刀斩掉一名不知进退贸然冲上前来的匪徒的右手后,格桑大叔圆蹬长眼往脚下那恶徒脸上一端详,急忙抬头大叫。
听闻他叫声,我抽空扭头一看,却见那被格桑大叔斩掉一手,晦暗的黑血在篝火照耀下喷溅得到处都是,但那家伙不只是丧心病狂还是其他缘故,竟然不吃疼,不顾自己持刀的右手被格桑大叔干净利索地斩断,胸口也被他牢牢实实地踩住,却不惨叫也不求饶,只满嘴“嗷嗷”地乱叫。
眼看短时间无法挣脱格桑大叔的控制,那家伙竟似发了疯一般,将自己的脖颈旋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拼着扭断脖子的危险,瞪着血红的双眼,隔着格桑大叔的马靴,狠命向他咬去!
我的天!看到这边骇人的异景,我哪里还耐得住性子,一脚把扑到眼前的一名悍匪踹飞老远后,一句“小心!”已经脱口而出。
所幸,格桑大叔马锅头的名头可也不是白叫的,眼看那失去一臂的悍匪还不甘心,垂死挣扎中还准备反口一击,他也是果断地手腕一翻,刀口一转,把手臂长的藏刀在夜空里利落地拉出一道森然的白光,刀锋一抹,把那死缠烂打的悍匪的脑袋给旋了下来。
眼看格桑大叔带头开了杀戒,斩杀了一名悍匪,一众马脚子也是士气大振,一个人带头高呼了一声“杀了这班孙子跟弟兄们报仇!”后,众人还真雷鸣般地大吼一声,汇聚成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作为回应。
我瞅见马脚子们抖擞着精神向分成三路攻过来的悍匪们迎上去去,到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们无脑冲杀,反而在莎伦的掩护下,有条不紊地朝格桑大叔的所在靠拢。
好不容易赶到他的身边,他却已经面色凝重地直起了身子。见我们过来,他也不隐瞒,而是用一种低沉的嗓音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这家伙,不是人!”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东西?
正想追问,我突然瞟见那被格桑大叔斩首的贼人身上,却有许多溃烂的狼疮,仔细一看,还果真是个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的死人。
突然想起,出发前曾听马店里一位已经不做马脚子的赶马人说道过,他曾经遇到过一群来自湘西的盗匪,他们人不多,却个个以一当百,不是说有多好的身手武艺,而是因为,他们往往就地取材,能从穷山恶水里召唤出那些死亡多时的土匪尸身,加以废物利用……
看今天这阵势,怕不是,真遇上那一系居无定所,蝗虫一般到处踩点的恶徒了。
我倒不是怕这种东西,平心而论,对方虽然疯狂一些,但视觉上的恐怖程度还真比不上之前遇到的那些干尸,猩红毒蝠之类的怪物。
然而话说回来,这些被当作扯线木偶操纵的匪徒生前可能就性格狠辣,被精通赶尸的坏人用术法“复活”后,棘手程度却只增不减,从刚才拼命想反杀格桑大叔的喽啰就可窥见一斑了。
“呀!怎么回事!老六,老六不是死了吗!”
正当我展开心眼,试图看清那些疯狂地高举着砍刀的匪徒里究竟混杂了多少这种“悍匪僵尸”时,不远处的几个马脚子却慌不择路地乱成了一团。而造成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恐慌的原因,自然是方才死在第一波偷袭中的那几个赶马人,此时竟面色无神地重新站了起来。
“不好!大家小心,对方的刀上,有尸毒!”
格桑大叔意识到这一点后,如梦方醒,连忙高叫着冲到了几个看到死去同伴复苏过来后,愣在原地的马脚子身边,藏刀一横,又接连把那三个“死而复生”的赶马人的头颅齐齐斩掉。
看清这诡异一幕后,我和莎伦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何家小哥请来的湘西悍匪,若是只懂得唤起地下的盗匪尸身也就罢了,偏生还通晓些阴毒的秘术,把不知从哪儿收集来的尸毒,事先涂抹在了那些被用作杀戮工具的僵尸刀口上,使得之前被砍杀的赶马人们,一转手就变成了他们的战力。
还真是不一般的歹毒啊!
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一众马脚子们不由得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毕竟,看到这一幕后,大家都明白,若是被那些悍匪的刀刃哪怕只是刮伤一个口子,不消一刻钟的功夫,自己就变成任由别人操控的杀戮傀儡了。
眼看两个马帮,总计一百五十多号人就要当场溃败,幸好格桑大叔和阿九妹两个锅头临危不惧,藏刀和马刀上下分飞,接连斩杀十数名猛扑过来的悍匪僵尸后,才勉强抑制住了溃散的军心,把即将一哄而散的赶马人们凝聚在了空地中央。
围成一个大圈的幸存者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僧人和白鹿男孩,以及毫无还手之力的马儿和马队赖以生存的货物。而圈外,则是前仆后继,原来越多的僵尸盗匪,当然,这其中,应该是隐藏着几个精通赶尸的贼人的,还有那何姓小哥的族人。
正当我抓住这一瞬间的僵持,抓紧时间开启灵能之瞳,希望找出藏匿的掌控僵尸的赶尸人时,对面汹涌的尸潮却暂时停止了冲杀,反而颇有讲究地闪开一条两、三宽的路来,把中间十多个排成几排,戴斗篷、穿黑衣、执掌青竹杖的赶尸人给让了出来。
话说来到这条时间线以前,我和耳朵在大黑山下的苗寨时,还真遇过一名堪称文化遗产的赶尸人,那时他父子二人就是村寨里仅存的赶尸匠了,我也有幸见识了这一种邪门工夫的风采。
未曾想到,今天,在这偏远的西南山道上,居然还能再次目睹这一神奇秘术的威力,尽管,是以这么个几近绝望的方式。
怎么办?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最坏的情况,我自然能靠轮回镜里所积攒下的天地之气启动内观通灵,召唤魄象外放带着莎伦离开这是非之地。但那样一来,此时修为不满的罗荃,乃至那携带着面茨姆神谕的白鹿男孩,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那么,随之断掉的,自然就是我们一直一来寻找的线索了。
然而,往好处想,唯一的胜机,就是尽快解决对面冒头的几个赶尸人,理想的情况下,制住他们,数目众多的僵尸大军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只是,我们此时并不能保证,除了眼前这几名赶尸匠以外,暗处是否还埋伏着其他精通赶尸秘术的盗匪。
大敌当前,正当我们和两位锅头还在绞尽脑汁地分析权衡时,对面用斗笠黑纱遮住面庞的赶尸人们却不打算给我们揣度的时间。只见他们走到尸匪跟前,一字排开后,竟如出一辙的把青竹杖插入了黑土地里,转而从腰间取出一根根竹笛大小的细管子来。
“不好,大家小心吹箭!”
等到阿九妹从对方的动作猜到赶尸人们的意图,叫出声来的当儿口,已经为时已晚。“嗖嗖”的脆响声中,排头的几名马脚子已经接连中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口吐白沫不止的同时,眼神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血红……
更糟糕的是,我正准备靠提升肉身同步率,尽快解决那些一言不合就出吹箭偷袭的烦人家伙时,低头一看,自己的大臂上,竟也中了一箭流失!
“我靠!”
这可怎么办!若是普通的暗器也倒是罢了,这可是能瞬间把哥变成僵尸的毒箭啊!偏生之前跟随金四娘乃至琳达修炼时,各种闹出大动静,胡乱搞事情的主儿遇到不少,却并没有遇到这种靠狠辣尸毒吃饭的家伙。难不成,哥出道不足两年,就要栽在这里了?
就在跟着马队出发前,话说我还曾发梦,妄想着把自己跟阿霞分别后的故事在重逢后讲给她听呢。哪知今天就碰上这档子事情,如果我们的思绪真能穿越时空,莫非我只能无奈地利用自己仅剩的还能维持理智的不多时间,跟她说,哥的传奇,就此终结?
真是个让人不甘心的搞笑结局啊。这种大脑不受控制的感觉,真讨厌。
渐渐地,我还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魂魄就像一瞬间被架空了一般,被切断了与肢体的联系。
该死,早知道这样,我一开始就应该带着莎伦跑路!尽早做出决定的话,说不定还能二次折返,把罗荃和白鹿男孩救走!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正如这侵入我五脏六腑的尸毒不会凭空退却一般。
于是,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我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我这是死了?还是已经发生尸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