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高台下暗处的琴者，缓缓划动古筝细细的琴弦，清新优美的音符明快地跳出，从容优雅。

古筝勾勒出来的音，蒹葭动人，仿若低头吟唱的歌者，吟唱文字编写的词谱，像潺潺流水音，淳朴自然，给人的心田注入恬静。

喧哗的人声从第一个音符跳跃出来的时候，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高出地面很多的舞台。

突然，场中照明的灯笼全部熄灭，周围漆黑一片，只剩下舞台后面的高大雕塑借着月辉，泛着乳白色的光泽。

舞台两侧有木阶，两排带白色无五官面具，身披白色宽敞长袍，手执琉璃灯盏的舞人拾级而上，琉璃灯盏晶莹剔透、色彩流云璃彩、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舞人穿插着走位，把琉璃灯盏放在舞台的四周，而后在舞台中央舞动宽敞的袍袖，袍袖又宽又长，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琉璃灯盏的五彩光华投射到白色的宽袍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颜色，黄的、蓝的、绿的...。

古筝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袍袖也舞得天花乱坠，琴音戛然而止，舞人的动作也停止，宛若一尊尊雕像伫立在舞台上。

锦悦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刚才她从玉墨染口中得知，这开场的方式是玉墨城安排的，果然别出心裁，另有一番风味。

不知他会一何种方式出场呢？锦悦托着下巴，对接下来的内容充满了好奇。

不光是锦悦，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吊足了胃口，别的不说，单单那琉璃灯盏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

都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像大皇子玉墨卿这样的人就能通过琉璃灯盏这小小的细节看出很多东西，闲王府的百年积累坚决不能小觑，玉墨城也坚决不是面上表现的那样简单。

在心里把闲王府的危险程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自从卓文君失踪之后，他身边就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谋士，现在做事处处受限制。

浑厚的曲调再次响起，声音低沉悲切，像是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立在台上的舞者突然动了，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圆圈的正中央正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扮演始皇的玉墨城，此刻他也戴上了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上的表情是凄苦愤懑的。

围成的圆圈动了，所有的人都张牙舞爪，没有五官表情的面具上，不知何时画上一副副凶恶丑陋的嘴脸，还不时和在中央的玉墨城有肢体上的接触，每触碰一次，玉墨城就做出左摇右摆摇摇欲坠的模样，每次眼看要摔倒在地上，玉墨城最后都挺直了腰板，倔强地站起身，表现出一副不畏强权的铮铮傲骨。

锦悦这边看着，玉墨染在旁小声地替她讲解。始皇和始皇后的故事他们从小就从史书上看过，也熟记于胸，只是结局却让人唏嘘。

"现在场中表演的是百多年前门阀统治下的西宁国，当时的始皇是其中一个门阀家的佣人，胸有大志却无处施展才能，受尽折磨却依旧不屈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次终于惹怒了一名门阀，他遭到毒打，奄奄一息之际，遇到了寄养在外，也是门阀出身的始皇后。"玉墨染讲到这里，心里涌起悲切之意，如果始皇后那时没有救下始皇，那她还是身份尊贵的门阀小姐，玉家男人也不会代代遭受诅咒的折磨，不得善终。

正如玉墨染所说的那样，悲哀凄凉的琴声换上了优美柔和的乐音，如涓涓细流的声音在锦悦耳畔响起，浇灌着枯竭的心田。

扮演始皇后的华欣怡一袭七彩羽衣，款款而来，轻快的舞步彰显出她回归家族的愉悦心情。沾有萤粉的羽毛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夜空中留下一道道光痕。

头顶的翎羽随着曼妙的舞姿轻颤，华欣怡腰肢柔软，弯腰、旋转、一举一动全是大家风采，可见功底深厚，也能看出华国公府对这个嫡出大小姐多么的重视。

羽衣很厚实，华欣怡舞得也很投入，不多时身上就流出一层细腻的香汗，汗水浸湿了舞衣，幽幽暗香浮动。

跟着华欣怡一同出席的当然是王氏，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像一只高傲的公鸡欣然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

这嫡出大小姐可是她一手栽培的，今天她的成就越高，她的功劳也就越大。带着嘲弄的笑容看向锦悦的方向，钓上闲王又如何，一个不成器的王爷，一个穷酸相没规矩的野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直到现在她还庆幸，不让锦悦认祖归宗是一件多么明智的选择。可她不知道，再过一会儿将会发生一件让她十分吃惊的事情，到时候会后悔的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华欣怡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范围正好把整个舞台笼罩在中间，这股气息让玉墨城面具后面的脸爬上一道阴霾。

看着华欣怡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这华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这是要自己作死吗？玉墨城放慢呼吸的频率，让自己尽可能少的吸入这股不知底细的清香。

舞台上白袍舞人把玉墨城"十字形"架起，衣服凌乱破碎，一副经历过**的模样。

华欣怡在玉墨城面前掩面而泣，琴音袅袅，婉转低回，像是在陈诉命运的不公，以及始皇后那刻柔软的心。

少女欣赏青年的才华，青年在女子精心呵护和庇佑之下，一天天康复。琴意开始缠绵悱恻，柔情蜜意，舞姿或奔放豪迈，或轻盈优美，多变的琴声，与舞剧两相配合，让人陶醉，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锦悦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品评着玉墨城的表现，以为他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呢，看现在他的表现也很享受嘛！

这就对了，反正都要做，那就好好享受这个过程，让自己乐在其中。

"欣怡表现得完美至极，闲王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久久未发一语的玉墨卿见到锦悦看得津津有味，突然点评，想要打消她的积极性。

"哦？这么说来大皇子比玉墨城这家伙更胜一筹喽？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欣赏，到时一定给你助威呐喊。我爹爹说了，只说不做假把式，你光挑别人毛病，自己不拿出点本事，本姑娘会认为你是嫉妒。"

玉墨卿这次真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堂堂大皇子，怎会放下身段去表演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只得讪笑两声，"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锦悦似真似假地说："好啊，大皇子这话我可记下了，有机会可要好好表现啊！"

玉墨染听着两人言语上的交锋，心底不由纳闷，明明两个人性格都挺好，为何他总感觉他们之间暗流涌动，自己这个表妹看大皇兄各种不顺眼呢？

就在两个人交谈的间隙，杀伐之音响起，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舞剧正好表演到始皇和始皇后并肩作战，同门阀势力做斗争。

紧张的气氛让下面的女眷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舞台。这些人中只有一人除外，这人就是南宫晴，她娇弱的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算一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今晚一过，华欣怡就算毁了，再没有人和她争第一才女的位置，离她的目标更近一步，只有成为那尊贵的女人，才能帮到那个人。

华欣怡感觉脑袋有些迷糊，眼睛看人视物开始重影，她不停地告诫着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紧咬嘴唇，强逼自己打起精神。

身体的不适让她的身上布满了虚汗，泪水模糊了视线，脚步也开始虚浮，呼吸有些急促。不单单是华欣怡，围着她和玉墨城表演敌人的舞者，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带有欲望的眼神纷纷投向华欣怡。

表演打斗的动作也变成了真实的肢体接触，趁着华欣怡不防备，手就在她身体上摸一把，拽下几片羽衣上的羽毛。

华欣怡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原本干爽的羽衣，现在变得黏糊糊的，就像一层浆糊一般糊在她身上。

趁机接近她揩油的舞者她本想躲开，或者抬手阻止他们的动作，可是四肢酸软无力，落在这些神智不清的舞者眼中，变成了欲拒还迎的逗弄。

玉墨城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舞剧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这些事情就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自有人去解决这些麻烦事。

可事态的发展有些脱离掌控，当一名舞者从华欣怡的肩膀处拽下一大把羽毛的时候，雪白的肌肤呈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华贵雍容的羽衣，就像脱了线一样开始纷纷掉落，华欣怡思维开始有些混乱，可她的理智还在，此刻急得要哭了。羽衣很厚实，贪图轻快，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肚兜，遮羞的羽毛要真是脱落了，那自己的名节可就不保了。

雪白的肌肤刺激到了台上的舞者，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伸出一张张魔爪伸向华欣怡。

这副打斗场景只有寥寥几人看出异样，这激烈的杀伐场景哪里像是在打斗，反倒是像无视玉墨城扮演的始皇，集体要占华欣怡扮演的始皇后的便宜。

锦悦一双眼睛泛着亮光，她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只是这动手脚之人到底是谁呢？

华欣怡终于体力不支，在魔爪的围攻下她身上遮羞的衣物所剩无几，这些人围着她还能帮她挡住春光，如果离开自己将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如果不离开，自己将被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干抹净，无论哪一种，后果都是她不能承受的。

想要张嘴求助，想要让玉墨城救她，可在排练时候，自己就没给对方好脸色，现在只怕是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

现在她肠子都悔青了，明知道南宫晴不怀好意给自己送衣服，自己怎么就禁不住诱惑穿上了这件华美的羽衣呢，现在可好终于自作自受了。

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四周先是一片寂静，而后场下传来几声惊呼，华欣怡笑得很悲凉，几滴泪水从她的面颊滑落，自己的身体怕是被所有人看光了吧。

几声惊呼声过后，场中再次一片死寂，没有指指点点的声音，身体也没有感觉到痛处，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她的身上。

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玉墨城铁青的一张脸，面色很难看，却不影响他精致的五官，英气逼人。

华欣怡以为对方不会救自己，没想到闲王竟然对自己伸出援手，这下她的名节终于保住了。双眼感激地看着玉墨城，想说一声谢谢，可是嗓子很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在话本子**现的英雄救美，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死也给本王挤出力气，陪本王把这出剧给演完。"霸道的口吻听在华欣怡的耳中是那般的心旷神怡。

借着玉墨城伸出来的手臂，攒足了力气站起来，为了避免摔倒，整个身子都靠在玉墨城的身上，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夹杂着沁人心脾的兰花香，让情窦初开的华欣怡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双颊也染上一层红霞。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玉墨城面露厌烦之色，再看到锦悦对他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真想把这个傻女人像丢那几名舞者一样，给丢到台下去，被人算计都是她自己活该。

可事实是他不能这么做，饕餮盛宴结尾仪式是他为了弥补丫头的遗憾，特地改了原本的节目，为她一人安排的。第一次为讨一个女人欢心，当然要有始有终。

忍住要动手的冲动，玉墨城也懒得表演接下来的内容，扶着华欣怡站在舞台上，高举手中未开刃的剑，代表战斗胜利，西宁国建立。然后带着华欣怡头也不回地跃下舞台，草草结束。

下了高台，玉墨城很是嫌弃地把华欣怡丢给她的丫鬟，再不管对方的死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换身衣服，抓紧时间到丫头身边给她解释清楚，才没有时间在这里对这个蠢女人嘘寒问暖。

看着玉墨城匆匆离去的背影，华欣怡双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崇拜，这个男人挽回了自己的自尊和名节，自己要如何来报？话本子上接下来是怎么写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