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悦用木棍探路,避开掩藏在杂草下的水洼和泥潭,找能够落脚的坚实土地。一边扒开芦苇叶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苇叶被扒开的窸窣声,锦悦警惕心大起,握紧木棍就朝身后扫去。木棍很长,刚开始势头正猛,可扫折几根芦苇之后,力道骤减,等到玉墨城身前的时候,他伸手轻轻一握,就握住了木棍的另一头。
"丫头,你这是占了我的便宜不准备负责,要谋杀亲夫吗?"
锦悦一看来人是他,收回木棍,"我要是真想杀你,用的就不是木棍而是匕首了。"锦悦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寻找野鸭蛋的踪迹上,没纠正玉墨城话中"亲夫"二字。
玉墨城心底笑开了花,自己先前动了放丫头自由的念头,现在她没纠正自己的话,是不是代表自己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想到此处玉墨城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乐呵呵地跟在锦悦身后,如果他知道锦悦现在没空管他,他自己会错了意,估计会伤心透顶吧。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的发生就存在在这些细小的误会之中。
跟了一段距离,玉墨城很好奇锦悦到底在寻找什么,于是开口询问:"丫头,你到底在找什么?"
"野鸭蛋啊,不应该啊,之前飞出那么多野鸭子,不会都是公的不能下蛋吧?"怎么自己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一枚野鸭蛋。
玉墨城走到锦悦身侧,弹了她一个脑壳,宠溺地笑着说:"傻丫头,你这么找是找不到的,跟我来!"说完绕过锦悦在前面带路。
在玉墨城的带领下,走出有一段距离,终于发现一窝青色蛋壳的野鸭蛋,锦悦很是高兴,走到野鸭蛋旁边蹲下拾起,抬头仰视玉墨城调侃他说:"你是狗吗?这么容易就被你找到了。"
"嗯,我生肖属狗。"
锦悦不知要如何接话了,玉墨城这个笑话可真冷。
从地上站起,锦悦正好面朝西,夕阳的余晖让她感觉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睛,看到远处有一座像城墙的建筑,凭感觉应该很高,建在在两山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从水从齿轮型的城头流下,注入千岛湖中。
玉墨城负手而立在锦悦身侧,同她看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始皇后亲自下令建造的堤坝。"
"能让始皇后亲自督造,这背后一定有故事吧!"
"嗯,当年西宁国刚建立,国内还不稳定,却遇上天灾,不是连续大旱颗粒无收就是暴雨倾盆引发洪涝,让百姓叫苦不迭。始皇后就带领手下的能人异士借助千岛湖这边的特殊地势建造堤坝蓄水,干旱时可以开阀浇灌上下游的农田,雨水多的时候,大部分水都储存在堤坝里,堤坝储存不下才会向下游排水。"
锦悦听玉墨城这般解释这个堤坝的由来,明白始皇后的苦心,她是想让百姓在天灾面前把损失降到最小。
今年虽然降雨少,但这条河流流经的地方庄稼长势应该都不错,有好的收成,才能保证其他遇到旱灾的地方也能填饱肚子。
原地转了一圈,锦悦打量了一下千岛湖周围的环境,原本她以为是山丘的地方,现在想想应该是原来的河岸吧,只是有堤坝的阻拦,河水水位降低太多,所以都由河岸变成了山丘。
如此一想,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址岂不是这里的最低点,好比一口锅他们正站在锅底。
"玉墨城,你说那个堤坝坚固吗?不会把这里淹了吧?"锦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了玉墨城一跳,他想都没想赶紧捂住锦悦的嘴巴,嗔怪地说:"丫头,你可是乌鸦嘴,话千万别乱说。"
手心处柔软的触感让玉墨城多少有些心猿意马,没做多想伸手就把锦悦揽入怀中。
脑袋抵着宽阔结实的胸膛,嗅着熟悉的兰花香,玉墨城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就算你说的话成真了,有我在你一定会好好的。"
一股暖流从锦悦的心头划过,这次她没有挣脱玉墨城的怀抱,她就这样汲取着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温暖,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一路找寻野鸭蛋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此刻他们对面不远处就是另一个浅滩,那里也有一波人。
现下浅滩上三三两两做下人打扮的人在行动,却不见这波人的主子。
就在锦悦和玉墨城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从他们附近的芦苇丛中传来一声声让人遐想无限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芦苇向两侧倾倒并左右摇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锦悦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要是自己一个人还好说,可她现在正被玉墨城揽在怀里,相拥而立的姿势让她这张老脸羞红一片。
锦悦目光游移,面颊绯红,这一切一丝不落全部落入玉墨城的眼中,感觉无比美艳动人。爱人在怀,气氛又如此美好融洽,玉墨城感觉身上有股火热的能量在炙烤着他的身躯和心灵,他有一种冲动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而不是像现在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周围除了那两个人制造的声音,还有苇叶发出的沙沙声,衬得周围更加的寂静,一人多高的芦苇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在这里做一些事情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玉墨城不想凭借一时冲动伤害到锦悦,他用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诫自己,压抑着体内的燥热,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丫头带离这该死的地方。
锦悦正尴尬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之际,感觉环住她肩膀的手突然握住自己的肩膀,力道很大像是在下某种决心一样。
随后就听到玉墨城用沙哑的嗓音说:"丫头,我们先离开这里。"
锦悦诧异玉墨城声音的变化,抬头望向他的双瞳,那里已经是一片赤红。
玉墨城用外袍衣摆兜住剩下的几枚野鸭蛋,把锦悦手中的那枚也放入其中,牵着锦悦的手,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锦悦看着玉墨城挺拔的脊背,对他的态度又有所改观,这个男人是在维护自己,也许这个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不少,已没有初识的模样。
芦苇被剥开,锦悦和玉墨城从芦苇荡里面走出来,向左一眼就发现自家王爷心情很好,锦悦小姐脸有些红,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看来离闲王府要有女主人的目标不远了。
"喂,傻大个,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明渠冲向左开口,就是这语气嘛就不太友善了。
"你这男人婆小心嫁不出去!"一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的向左,不知为何每次碰到明渠就把自己的准则给忘记了。
明渠把提前从楼船上拿下来的一张竹席找了一块干爽的地方铺好,"我能不能嫁出去和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向左被噎了一肚子气,正要发泄就收到玉墨城一记凌厉的眼神,赶紧把要说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闷头帮忙把做好的饭菜端到竹席上。
两个人之间的"互动"锦悦都收入眼中,她用手指着忙碌的两个人问玉墨城,"你这护卫不是真看上我家明渠了吧?"
玉墨城温柔地盯着锦悦,似真似假地说:"谁知道呢,看上最好,把你身边的丫鬟都给收了,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锦悦无语望天,亏她刚才还觉得玉墨城有所改变,这才没多大一会儿,就又来调戏自己,就当自己什么也想好了。
锦悦见那边临时搭建的灶台上还有火,用胳膊肘戳了玉墨城一下,"带着我的野鸭蛋跟我来。"
刚才往回走的时候,玉墨城又找到三窝野鸭蛋,现在这好到二十枚野鸭蛋都安安静静躺地被他用衣摆兜着。
"小悦,准备吃饭了。"锦肃用阿棘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手,边招呼自己的师妹吃饭。
出来散心让锦悦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此刻的笑容也明亮了许多,"师哥,我找到一些好东西,今晚我们加个菜。"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即使用木棍套路,有玉墨城在前边引路,锦悦也踩到过几个隐藏很深的水坑,鞋子湿了自是不必说,衣摆也沾了一些泥浆。
锦肃叫她浑身狼狈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心疼地说:"把东西给师哥,你要怎么吃我给你做,去把鞋袜脱了,去那边烤烤火,小心寒气入体。"
锦悦很听话地走到竹席边坐下,褪去鞋袜露出纤细白嫩的玉足,简秋赶紧把火堆朝锦悦这边挪挪,驱散逐渐加重的凉气。
怎么说已经是早秋了,早晚还是很凉的。小姐自从中毒不能动用内力以来,体质变弱许多,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玉墨城把野鸭蛋交给锦肃处理,默默坐到锦悦身边,脱下自己衣料名贵做工考究的外袍盖,把锦悦的脚丫给裹得严严实实。
野鸭蛋放在烧热的土下闷着,锦悦他们这伙人不分主子下人,都在竹席上盘膝而坐,围成一圈拿起筷子开动。
千岛湖物产丰富,阿棘用简陋的工具抓到了几尾鱼,锦肃就地取材,用芦苇叶把鱼层层包裹放进火里烧。
锦肃夹起一块鱼肚子上最肥美的鱼肉放到锦悦面前,"小悦,尝尝看师哥的手艺。"
锦悦把白嫩肥美的鱼肉塞进口中,芦苇叶的清香夹刺激着味蕾,鱼肉本身的汤汁鲜嫩甜美,没有太多作料的干扰,追求食材本身的味道。
"师哥虽然不经常下厨,可是手艺依旧是一级的棒。"锦悦吃得高兴忍不住夸赞,锦肃露出欣慰的笑容,把一整条鱼都放到锦悦面前,"喜欢就多吃点,不够的话师哥再给你做。"
"师哥,不用了,好吃的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才是。"
玉墨城很不喜欢徘徊在他们师兄妹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看到那条又被推回原来位置的鱼,赶紧伸**过放到自己跟前,"本王什么珍馐美食没尝过,区区一条淡水鱼能有多好吃。"
话说完就像故作随意的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口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告诉他,味道果然不俗。
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堂堂闲王岂能打自己的脸,于是违心地说出了一句话,品评道:"也就一般般,比我的鱼汤差远了。"
随后目光落到其中一盘清炖豆腐上,对着豆腐指指点点,发表自己的意见,"豆腐块太大,一盘豆腐切的也不整齐,汤里还有很多豆腐渣,师哥,你刀功欠火候。"
锦肃知道玉墨城看自己不顺眼,在无理取闹,也并不搭理,阿棘面露愤然的神色,"闲王既然看不上我们家公子的手艺,晚饭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别厚着脸皮在这里蹭饭。"
因为阿棘的这句话空气瞬间变得压抑,玉墨城周身上下有种不容侵犯的霸气,惊得周围人小心脏直突突。
锦悦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没事找事和自己师哥过不去,他们二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现在会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鸡蛋里挑骨头。
现在竟然还端起闲王的架势来唬人,锦悦可不惯他毛病,扰了自己吃饭的心情,天王老子她也不怕。
用丝帕拿起一枚明渠刚端过来已经熟透了的野鸭蛋,直接朝玉墨城的面门扔去,"给你,有东西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玉墨城赶忙伸手握住朝自己面门飞来的刚刚出锅热乎乎的野鸭蛋,高温烫得他赶紧把野鸭蛋丢到竹席上,嘴里还吸着冷气。
他狼狈滑稽的样子落进锦悦的眼中,感觉有那么一丢丢可爱,带着笑意冲玉墨城说了一句,"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玉墨城"嘿嘿"讪笑两声,埋头剥开野鸭蛋壳,露出里面已经凝固的蛋清,随手掰开熟透的野鸭蛋,橘红色的蛋黄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细看下这枚野鸭蛋竟然是溏心的。
"丫头,给..."
两个人间的互动都是随心而为,他们自己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在旁人眼中却有着另一层意思——郎有情,妾有意。
锦肃心中的失落更深了几分,他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小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这个声名狼藉的男人产生了好感,自己终究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