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隙到了尾端开始收缩，海面上已经出现了厚厚的冰盖，迎面而来的风中也带着冷意。

林小夜还在回味着言琉风的话。言琉风的意思是这个地方的重力被扭曲了，他们的船其实是在一个斜面上前行，而正是因为这个区域诡异的重力，让他们即使倾斜在甲板上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失去平衡。

“这里是一处断界，只有断界才能脱离原来世界的规则而运作。”言琉风肯定的说。

林小夜这是第二次听见断界这个名词，第一次是在路维西口中，他对断界的了解不是很深刻。

“断界其实是空间折叠后形成的门物质，可以把它看做一个通道，穿过一整个通道就能抵达那些空间。它的来源没有人清楚，第一次发现断界是在1377年，所发现的断界正是组织总部，纳尔维克的那一处。”言琉风顺带解释。

林小夜此刻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从小就听说过百慕大三角的怪异故事，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些故事会和他联系在一起，眼前的冰山还有扭曲的重力，简直荒唐极了。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埃罗船长说，阿尔忒尼斯号已经抵达了冰盖的最边缘，船只和浮冰撞到了一起。这些只有几米厚的冰层无法抵挡阿尔忒尼斯号的撞击，一道道缝隙从边缘延伸，四处开裂。鱼群还在继续前进，它们不在乎冰盖有多厚，反正海水深处是没有冰层的。它们像脱离弓弦的箭，一旦挣脱那根弦，就无法回头。

“下船吧，这里的冰盖很厚，我们或许可以步行。”言琉风说。

“那我就在这个位置抛锚了。”埃罗船长点头，“我会在船上接应你们的，祝你们好运，小伙子们！”他向林小夜几个人行礼，拳头放在胸口上轻砸三下。这是组织对出征战士的祝福，希望他们凯旋而归！

“这里的温度差不多有零下十度，穿上防寒的衣服。”言琉风把他那件黑色风衣脱了下来，穿上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把领子拉到最高，一直遮住了下巴，扣紧腰上的腰带，最后带上背包和滑雪板。林小夜和路维希也跟着他带上了这一身套装，带上背包和滑雪装备。背包里面装着食物和一些设备，而滑雪是青训营里最受欢迎的娱乐节目，林小夜平时的训练课程当中也有滑雪这一项。

“喔喔喔，你说我们现在想不想中国南极考察队的，感觉再加个人组成西游记四人组就可以上春晚了。”路维希一边穿着，一边鬼叫。

“你打算上去表演什么，瞎跳舞吗，还是讲相声？”林小夜白了他一眼，“何况西游记还有匹白龙马呢，你把马兄放哪里了？”

“兄弟，马兄已经被妖怪叼走了。”路维希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换好了装备，带上风帽盖住了他一头火红的短发，嬉皮笑脸，“不过我的中文还不是很得心应手，看来我们只能充当背景了。”

“被妖怪叼走也太敷衍了吧，何况妖怪叼白龙马干什么，难道他们想吃的不是唐僧肉吗？”

“好了。该出发了。”言琉风打断他们的话，他已经把鞋子换成了滑雪鞋，套入固定器后锁死，然后撑起滑雪杆沿着冰面向前迅速移动。林小夜和路维希和紧紧跟住了言琉风。

越往冰盖的深处，寒风变愈加猛烈，假如说这是一个断界的话，那么这个断界的门长得有点让人惊讶。林小夜除了这个之外，唯一知晓的断界就是纳尔维克总部那个断界，那里的门只有薄薄的一层墙，而压缩的空间展开后，面积有将近一个俄罗斯的大小。

他们三个人在冰路上穿梭，两侧是如镜子般明亮的冰块断面。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阿尔忒尼斯号十五分钟了，船上的探照灯能提供的光线已经非常微弱，好在他们已经快抵达出口，前方透射出了刺眼的亮光。

林小夜又看到了那些鱼群，蓝色的细线从浮冰的裂缝中时隐时现。这让他感到一丝安慰，在这种空无人迹的世界中，还有他们脚下的鱼群和他们相伴。

言琉风在出口前拐了个弯，撑着滑雪杆停了下来。林小夜跟着刹住滑雪板，洞口就在前方，大概有一人多高，林小夜看向背后所滑过的路，不但是倾斜的，而且还出现了一弧面。重力的规则已经变得越来越扭曲。言琉风收起了滑雪板，用特制的滑雪鞋在冰面上行走，这种鞋子的底部花纹繁多，还有细小的钉刺，可以增大与冰面之间的摩擦力。

林小夜的视线穿过了洞口，他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有一丝不可思议。

在洞口的尽头是一片森林，茂密的树木成群覆盖了这一片区域，风从林深处刮来，带着凉意。而在森林的最前方是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成千上万的鱼从湖泊里跃出水面，其中有鲱鱼，大西洋鳟鱼和鲑鱼等数百种鱼类，这些鱼原本在海面以下五十米处，正是那群有着高位能子受体蛋白基因的鱼群。它们在空中迅速的枯萎，遗失水分，化为鱼干，它们身上的能子也随之飘散，游荡在湖泊上。

可那些鱼在接触湖泊的瞬间，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活泼地湖中摆动尾柄，只是身上已经没有了蓝色的能子，鱼群成堆地经历着这个由生转死再由死转生的过程。而重获新生的鱼，则沿着原先过来的路线调头返回。

“这是什么？”林小夜差点惊叫出来。以他在天朝所接受的教育而言，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诡异的现象。

“不知道。”言琉风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可以把生物杀死之后再转生，这已经不是能子的能力了，这是神的能力。难道说他们闯入了神的领域。言琉风从来都不相信神的存在，可是他也不敢明说，因为对普通人而言，他们也不会相信有斩鬼人的存在。他又凭什么能说神是假的呢？

“或许这些鱼原本就没有死，只是变成了鱼干进入了休眠。鱼在脱水的时候可以通过进入休眠来忍受长时间缺水和缺少食物的局面。然后脱水的鱼在回到水里的过程中，因为身体重新获得水分而苏醒。”路维希在冰面上用手指画着什么，“有的时候，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很可能是在欺骗我们。对于这些鱼而言，或许在它们身上只是发生了某种规则的改变。”

“某种规则？”言琉风皱了皱眉头，“是什么？”

林小夜耸了耸肩，知道他们两个又要开始聊天书了，这种学术上的东西，他根本插不进一句话。

“我也只是假设，因为结果有点太惊人了，我不是很敢确定。”路维希说，“首先是要明白召集这群鱼的目的是什么。鱼群从千里之外远道而来，然后进入这里后经历这种变化再原路返回，来之前和来之后，鱼群发生了什么改变。”

“能子，是能子！”林小夜也听懂了路维希的意思，“它们身上的能子消失了。”

“我们知道能子是满足能子守恒定律的，即它不会无缘无故的诞生，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只能从一种形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这个断界有一种力量，它通过召集附近海域所有拥有能子的鱼类，然后剥夺它们身上的能子，来补充自身。但是结合态的能子剥夺是非常难的，何况鱼类没有利用能子的能力。所以它只能通过让鱼进入一种自发释放能子的状态。那种状态就是把鱼的生命压迫到死亡的边缘。观察这些鱼的脱水现象，我怀疑这里被修改的规则是‘时间’！”路维希说到后面语气有点不强烈，他也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时间的规则是最神秘的规则，哪怕是他们这群每天接受怪力乱神的斩鬼人，也未曾了解过时间规则。因为从来没有一个鬼，使用过时间的力量，也从来没有一个斩鬼人拥有过“时间”能力的斩鬼刀。他们所认知的一切到了时间这一层次，就和所有普通人的认知一样了，没有更深刻的见解。

“在那个湖面的某一处，时间的流逝速度被加快了，鱼在跃出水面的时候，从我们的视角来看是几秒钟的时间，但对于那个区域的鱼而言，很有可能过去了几个月。它在一秒钟内迅速脱水，因为能子的存在，让它的生命力变得无比地顽强。通过消耗能子，它们让自己的躯体保持不死，然后在回归水面的时候身体迅速吸水恢复正常。”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进去的是吧。”言琉风带上了帽子，说。

“等等，我们如果踏入了时间规则被修改过的区域，会怎么样？”林小夜问。

“应该是身体机能迅速消退，全身干枯，变成干尸吧。”路维希耸了耸肩，“人不会被动摄取水分，应该是救不回来了。”

“……”

“也没那么可怕，时间规则被修改的应该只有这一处地方，而且在湖的中心。”言琉风安慰道。

“你怎么知道？”

“你看周围的森林。假设这些森林的身体结构和地球上的森林一样的话，它们是不可能在时间高速流逝的区域中活下来的。它们会因为缺少水分而导致树叶脱落，然后进入休眠状态，这些树木的长势非常的茂盛，不可能生长在这种极端的环境。”言琉风解释。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林小夜问，“你带了地图了吗？”

“这种重要的东西，我当然没有忘记。“言琉风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他从背包里取出了当初从地下格斗场老板手中得到的那只汉代瓷器赝品。这个赝品的表面已经用激光切割开了，其实激光只切割了表面四毫米厚度的瓷器，剩下的全是手工用磨砂纸磨掉的，原因是怕激光的高温会影响到能子场的稳定性。

是的，他们打开了那个瓷器的内部，上面是一张用能子画成的地图。因为上面画着的地图是森林，原本以为这次百慕大之行用不着它，但是看到这个断界背后的景象时，他们明白地图所指向的位置，正是这里。

在这张地图的角落里还写着一行字。

“浮天沉渊之城，置换上与下的边界，抵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