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从君王的战场上回来后，林小夜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自称“林小夜”，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了。曾经身体里有过的那种力量也褪去得一干二净。但是脱下纱布后的林小夜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长久冬眠后醒来一般，已经脱胎换骨。

斩鬼人基因觉醒的那天，他的身体就被高位能子受体蛋白强化过了。这一次他的身体的细胞再一次被强化。他在战场上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所有的伤都被林小夜用茧的力量修复了。那几天他的骨骼、血液和肌肉正在第二次更换，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痛苦，骨骼是以先断裂后再修补的方式，把脆弱的部位完全固化，肌肉也是以先崩断再连接的方式，唯有血液是慢慢替换掉的。

林小夜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到底强化到什么程度了，只是经过测试后，发现自己从三楼上跳下去可以毫发无伤，听力可以感知到一公里范围内一只飞鸟扑打羽翼的声音，他在家乡斩鬼人组织的靶场里，视线可以清晰的看见三百米外的靶心，每一枪都能从一个靶心中穿出，打完一个弹匣可以只在靶子上留下一个弹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所以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当他了解到自己越来越靠近青训营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喜悦的。陈嘉生说过他是异类，异类就该和异类在一起，林小夜也为自己找到组织而感到兴奋，因为他心底也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

青训营建立在纳尔维克的雪山之上，庞大的领域笼罩着这片雪山。

这是飞鸟也不会抵达的区域，因为这里是极地。七月份的时候太阳还不会落山，因为极昼还没有过去。白天就像是永恒，青训营的日子有一个半年是在这里。剩下半年是去各个城市实习。到来年春分过后，成员又重新聚集到这里。所以说青训营的少男少女们只有很少的时间可以看见黑夜，好像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光亮。

林小夜喜欢这种地方，他不喜欢黑夜，因为陈嘉生死去的那天就是一个黑夜。夜晚对他来说象征着永别和孤独，是他执起斩鬼刀也砍不断的悲伤。

“欢迎来到青训营，林小夜。”教导主任微笑着问好。教导主任是个白皮肤的大光头，中年汉子，长着络腮胡，名字叫做马丁·罗伯特。他是一个美国人，父母原本是波兰人，二战的时候移民到了洛杉矶，开始做起了黄金倒卖的工作。后来开始投资股市。他的父母斩鬼人基因不强，但是他却觉醒了斩鬼人的基因，二十岁那年被组织所吸纳。

林小夜之所以这么清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舍友，路维希。

青训营说是营地，实际上有着非常工整的建筑，哥特式的教学楼和地下训练场，还有足球场和网球场等活动地方。在雪山的背后甚至开辟了一个滑雪场，滑雪是营员们最喜欢的活动项目。至于营员们的寝室，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

路维希一见面就非常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林小夜不知道所以然，还以为这是他们家乡人最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到后来才知道，路维希是一名黑客，他入侵了营地的系统窃取了林小夜的资料，然后转手贩卖，每一份一百美金，据说在女生当中销量很好。

他这个拥抱只是为了表达一下对于林小夜的感谢。

在林小夜一脸黑线中，这个室友大概是觉得以后要一起住很长时间，这样坑林小夜一手有点不大地道，所以免费赠送了林小夜一本《斩鬼人青训营生活指南》，里面有青训营的地图和教授以及主任们的资料。林小夜拿到那本东西的时候，发现那本指南已经不是一手货了。

他翻开第一页是路维希的签名，龙飞凤舞，颇有一番艺术家的气质。

他翻开第二页是青训营的地图，上面用蓝墨水笔把女生寝室圈了起来。

林小夜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

好在上面的人物信息资料都是适用的，比如教导主任的详细信息就非常的可靠，上面连交过几个情妇，年轻的时候谈过几次恋爱都讲得清清楚楚。林小夜琢磨着以后没钱花了说不定可以拿这本东西要挟一下那群训练营高层，毕竟在林小夜的印象里斩鬼人都是一群有钱的家伙。

“我迟到了十天，有什么大碍吗？”林小夜小心翼翼地问，他好不容易才从自己家乡一路跑到这里，要是因为迟到太久被退学那就有点让人郁闷了。

“这一点你放心，对于有天赋的斩鬼人，我们组织上都是很宽容的。”教导主任语气和蔼，“你随时都可以参加选课，青训营已经为你自动生成了一份课表。不过像你这样优秀的斩鬼人，这些课程应该对你没有什么难度。很期待你在训练营里的表现。”

林小夜一边应是，一边想着你或许不知道以前我在新海高中里的样子，数学和物理从来都是在及格线上爬的，唯一能看的分数也只有语文和英语了。

于是林小夜拿到了那张鬼扯一般的课程表。

上面只有四门课，一门是枪械的使用方法，一门是斩鬼历史学，一门是莫斯科公约解析，最后一门是对鬼格斗学。当然这些都还没有开课，因为现在还有一门叫做学前体能训练的课程正在进行中。

“训练的内容大概是负重短跑，负重长跑。短跑是十公斤负重跑八公里，长跑是十公斤负重跑三十公里，只是简单的体能训练。”路维西语气平淡的说，“还有徒手登高和雪地穿行的项目，时间维持一个月，项目比较轻松，只是为了调整一下，让我们能更好的适应未来几年的训练生活。”

“什么，短跑是多少？”林小夜高声问。

“八公里啊。”路维西眨了眨眼睛，脸上一副“短跑当然只有八公里咯”这样的表情。

林小夜有种想倒头就睡到床上再也不愿醒过来的心情，露出了一脸无力的面容。他忘了这里的人是从每年觉醒的几万个斩鬼人中选出来的几百个最优秀的斩鬼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出生于有着斩鬼人血统的世家，从小就接受严格的教育。林小夜则是半路出来的野孩子，学校里跑过最长的距离是五千米，因为叶雨倩那个时候是体育委员，班里没有人报名五千米。林小夜看她到处找人都没有人愿意报名，所以他就自告奋勇地上了。他跑完五千米以后心脏就像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似的，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这里的人跑完八公里大概还能谈笑风生，而他八公里跑完大概是脱水进医院了吧。

“唉，毕竟你是A阶A级的，八公里或许对你来说就像饭后散步一样吧，确实提不起什么精神来。不过你放心，营前训练结束后很快就会有适合你强度的项目了。”路维西最后还不忘记补刀。

我真的，要死了啊。

林小夜心底默默地说。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感觉雪山里面的面积不是很大，但是却发现学院的面积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就算是领域，也没有办法扩大物理面积吧？”林小夜忽然想到这一茬，开口问道。

“诶，你不知道吗？”路维西一脸疑惑的神情，“你的导师难道没有告诉你‘断界’的事情吗？”

断界？林小夜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词。

“他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走了。”林小夜说。

仔细想想老大确实是个不称职的导师，从收我当学生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告诉我过。林小夜心中默默地想。

“兄弟对不起。”路维西低声说，他搜集到了林小夜的资料，当然知道陈嘉生是谁，也知道陈嘉生只收了林小夜当了两个星期的学生就殉职了。说实话他还是挺佩服陈嘉生的，从来没有一个斩鬼人能够这么勇敢地直面君王，还把君王给杀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跟我道歉。”林小夜耸了耸肩，“你先告诉我吧，断界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小夜其实想起老大还是有点难过，老大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他难过也没有办法让他再活过来了。连他身体里面的“林小夜”都做不到，他就更没有办法。

“看过仙侠小说吧，知道异境是什么东西吧！”路维西开口就让林小夜懵了，想不到路维西身为一个法国人居然还看过中国的网络小说。

“看过看过，就是那种可以随时打开，然后让一堆人去抢夺宝物的地方。”林小夜显然很内行。

“理解这个就好说了。其实断界是大量的能子堆积在一起然后进行结构压缩后的产物。能子在压缩的时候把时空也压缩进去了，所以每一个断界之后都有着被压缩过的时空。”

“有点复杂，让我理解一下。”林小夜说。

“就当是仙侠小说的异境！”

“懂了！”林小夜说。

“这个青训营其实是一个断界，雪山上的领域不是为了遮蔽这个营地的，而是为了遮蔽断界残片的。门口那堵墙就是断界的入口。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那个修草坪的师傅了。”

“是的。”林小夜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个老师傅在修草坪。

“实际上他是这个断界的门卫，你进出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这么牛逼？”林小夜张大了嘴巴，心说每一个世界里面的扫地老头都是高人啊。

“所以你会觉得面积特别的大，其实只是因为你进入了断界而已。因为断界没有办法移动，所以斩鬼人组织才把总部建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路维西说。

“等等，你说总部，也在这里？这里不是青训营吗？”林小夜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这个断界的面积只有这个学院的大小吗？”路维西鄙夷地看了林小夜一眼，颇为自豪地说：“看清楚，这个断界，整整有一个俄罗斯那么大！”

路维西从手机中翻出了地图，那是一张航拍图，从整个上空俯瞰着地面，林小夜辨认出了他们的营地，像一枚宝石一样镶嵌在一座巨大的城市中。然后航拍图不断地放大区域，已经看到了城市的边界，外面是无边无际的荒漠。

图片的范围越来越大，城市越来越小，最后，在一片巨大的荒漠中，那座一开始看到的城市变成了一个尘埃般的黑点。

“这个城市就是斩鬼人的总部。营地就在总部的里面。”路维西说。

“那外面是什么？”林小夜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再看这一张图吧。”路维西从手机中翻出了最后一张图。上面是蓝色和白色相间的世界。林小夜隐约可以看到蓝白两色背后的地面，是他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张图。

“这是能子分布探测图，探测某种浓度范围的能子。蓝色的区域表明能子的浓度非常的高，高到可以产生鬼的程度。”

“你是说？”林小夜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在这个断界里面，除了总部之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可能有鬼出没。总部就是建立在一个被鬼所包围的城市里。”路维西脸色沉重地说。

这就是斩鬼人的总部，四面众鬼，遗世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