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是这样就没了!那小太子可咋办啊!我们这帮奴才可咋活啊——”这个清宁宫的大总管双手搀扶着还要寻死觅活的吴皇后,竟然顷刻间老泪纵横起来。那一帮下人们也都是触景生情,竟也哇哇大哭起来。一霎时清宁宫正厅哭声震天,搞得宇文宜臻一行好不狼狈。
“作死的奴才!没眼色竟在这时候给哀家添乱!小李子——”宇文宜臻一团邪火正愁没处发泄,谁知道一下子冒出这样一个冒失鬼。她存心要拿这王大年出气:“小李子!将这不长眼的奴才拉下去,掌嘴——”
“奴婢遵命!”李如瑾无奈地应承着,竟缓缓不肯下手。毕竟都是刑余之人,何况两人私交甚好。虽有主子命令,但这却叫自己如何下手啊!边上的仁寿宫一干人也是捏着一把汗,平时从未见过宇文太后这么无缘由地责罚人,所以也惊愕万分但却干瞪眼没办法。
“还愣着干嘛!哀家的话没有听见吗?”
“是——”李如瑾一使眼色,两个小宦官冲上去架住瑟瑟发抖的王大年就往边上拖。
“慢着——”一旁的吴皇后发话了!尽管身体虚弱但话音里却没有丝毫萎靡:“堂堂太后,说不出道理,竟然拿一个下人撒气!实在叫人笑话——”她猛地一指愣在当场的宇文宜臻:“你也不必要这样咋咋呼呼!有本事你就将我们清宁宫杀个干净——”说完竟晃悠悠地走到泪流满面的王大年面前,颤巍巍地扶起了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
“你——”宇文宜臻一时语塞,竟吱呀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料到形势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自己本来是来劝慰这个儿媳妇的,没想到莫名其妙竟变化成了两宫对峙——真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呀!看着哭喊成一团的男男女女,这个一向镇定的女人竟然少有地犯愁了!
“太后——”一个仁寿宫小宦官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一旁正心急火燎的李如瑾忙正欲低声责骂,却被宇文宜臻挥手制止。
“什么事?”
“禀太后!端王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所有的人心中又是一震,包括那个已经被愤怒烧昏头脑的吴云珠吴皇后。
“哦!端王现在何处?”
“禀太后!端王殿下刚从绵州赶来,现正在仁寿宫中候着呢!”
“起驾回宫!”宇文宜臻一声吩咐。也不管那吴皇后的反应,率领一众人等起身就走。
“太后!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清宁宫后堂,怀抱着年幼的邹期许,原本就憔悴不堪的吴云珠更是哭得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母后在上!请恕震儿来迟?”宇文宜臻还未踏进仁寿宫正殿,满脸疲态的邹震紧走几步迎上去,对着宇文宜臻迎头就拜。
女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亲手扶起这个如同己出的邹氏庶子,而是自顾自坐回正堂的椅子上,甚至在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掠过屋外围廊发出的“呜呜”轻响。——邹震还是如泥塑一般安静地跪着,期待着一种未知的结局。
“端王好大架子啊!”强压着心头怒火的宇文宜臻终于说话了,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端王。虽然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贼兵压境,一想到被囚禁的儿子和万千南蜀子民,她还是心一横恶狠狠地说出一句。
“儿臣不敢——”
“哈哈哈!你不敢——”女人一阵大笑:“你已经违抗了哀家的旨意还说你不敢?哥哥身陷囹圄、象奴大军压境,我南蜀危在旦夕而你却偏安一隅,你还说你不敢?邹震!你到底敢做什么?又不敢做什么?”
“母后息怒!”邹震猛地抬起头,却早已是眼泪汪汪:“儿臣并无冒犯母后之意!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宇文宜臻不等邹震解释,却早已气咻咻地站了起来:“知子莫若母——虽然你不是我亲生,但我却待你如同己出!”说到这里宇文宜臻不由悲从中来,想起那个闯祸的儿子至今扔在那蛮荒之地朝不保夕,想起自己为力挽狂澜导致的婆媳翻脸,想起后面还可能发生的种种难以预料的结果,不禁顷刻间泪水横流——亢儿啊亢儿!如果不是你整天打打杀杀,为娘的何苦这样呢?
宇文宜臻平静一下纷乱不堪的心绪,指着端王邹震继续数落:“你那点心思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你不就是怕外人猜测你觊觎皇位吗?你不就是怕哀家我朝秦慕楚、兔死狗烹吗?你不就是——”
“不是——”眼瞅着女人义愤填膺地说出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跪在地上的邹震不禁心中一急。
“那是什么?”女人猛地一声断喝,看着一脸倔强的邹震:“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孩儿还是觉得自己才学浅薄、难堪大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最后误了大事——”
“你——”宇文宜臻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来。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又常年禁锢在自己的封地上。难得的几次相会也常被无穷无尽的繁文缛节打扰,所以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并不太了解——心底残存的对他的认知也还是好多年前了。
难道这孩子真得是那扶不起的刘阿斗吗?难道真得是那个金明看错了吗?“铁血尚书”自非浪得虚名,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会看走眼?宇文宜臻犹豫了,她开始退却!但忽然心底有个声音再次响起——
“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啊!”金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一次闪现在脑海中。——是啊!不是他又能是谁啊!除了他谁还能够有威望号令天下呢?
不行!不能由着他这样下去了!他不堪大用不是还有哀家和一帮文武吗?一把烂泥也要把他扶上墙去。
“邹震啊邹震!让哀家怎么说你呢?”宇文宜臻再次低下身段做最后的努力:“你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你那身陷囹圄的哥哥考虑一下吧!此刻他或许正望眼欲穿盼着你去救他回来呢?你到底还要怎样才肯做着辅政王?”
跪在地上的邹震依然如泥塑一般不声不响,在别人心中至高无上的摄政王位,于这个隐忍苟安的端王看来却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哀家再问你一句!行还是不行——”宇文宜臻看着阴死阳活的邹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一急便生生地把话儿撂在这儿了。
“邹震无能,只想做个富家翁老死他乡!至于摄政之事,儿臣恳请母后再勿提起——”说到此处这个一直低着头的端王猛地一直腰板,绝然抛出一句另在场所有人惊愕万分的话:“如果母后再苦苦相逼,儿臣也只有一死了!”
“你——”女人猛地扬起手掌想给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一巴掌,但转念一想却又颓然落了下来。
女人无奈地挥挥手:“你走吧!哀家是死是活再与你无关——”
“儿臣谢母后体谅!”直到此时软硬不吃的邹震才安稳下来,对着转过身去的宇文宜臻重重磕了三个头:“并非儿臣不近人情,实在是事关重大、邹震担心——!”
“事已如此!你还啰嗦什么?会绵州做你的富家翁去吧!”平静下来的宇文太后显得格外颓废。这个女人在一瞬间好像衰老了许多——
“母后!一想到那些虎视眈眈的文武群臣邹震就怕得要死。母后你想啊!震儿成人后便离开锦城远赴绵州,在这王城之中不要说什么根基,就恐怕连朝中百官也难以认全吧!倏忽之间当此大任,群臣哪个会服?如果他们当场顶撞,儿臣将何以自处?又将置皇家威严于何地?如果他们拉帮结派、阳奉阴违,那不更是外敌未至自家先乱吗?到时邹震性命事小,只怕误了国家事大啊!”这邹震也不管宇文太后是否在听,只管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似乎好像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无法回返了。
“你愿来是担心这个啊!”直到邹震絮絮叨叨的话语停止了好久,宇文太后才喃喃地说:“唉!也怪哀家考虑不周了——”
她猛地抬起头:“小李子——”
“奴婢在!”
“火速传兵部尚书金明前来见驾——”
看着李如瑾一行风风火火地跑来,金明便猜出一定还是与那个端王有关。
自从那次从仁寿宫回来之后,这金明就料到自己已摊上了这甩不掉的倒霉差事。细想一下自己当初推荐端王摄政也是完全出于公心,没想到端王他竟不稀罕这摄政王给拒了!这个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饶是金明如此却也猜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金尚书!太后有请——”
“太后所为何事?李公公能否先透个口风?”别看这金明刚直不阿,但脑袋瓜儿却也并不笨!他知道和这些阉宦打交道不能按常理出牌,于是便也难得屈尊下来。
看着金尚书手里缓光灿灿的金叶子,这李如瑾假意推辞两下也就收下了。他一转身递给旁边的小荣子两片:“给你们几个喝酒去吧!”然后在身后几个小宦官的欢呼雀跃中不禁施施然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