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书抬脚跨过宗祠的门槛,脚步一顿,这个问题远比袁毕方五六岁的时候拉着他的衣摆问,天上的星星为何那么多还要令人为难。袁成书从供桌上取了香,慢条斯理的把香点燃,开口道:“人生有时,死有时。此乃大自然的定律,凡人不可逆,终有一日为父也会离开,你要成长为能独当一面保护好自己的大人,至于生死,不可纠结。”
两父子再不和,袁成书也把远必放的性子摸得清楚,这个孩子性子刚烈,是个倔骨头,咬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的不假,但有时太过固执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袁毕方不会变通,容易把一件事看的太死,好比他习武,他下定决心,任袁成书怎么说他都听不见去一句。
“那人能活多久呢?听闻有高人能活到两百多岁,父亲的岁数是否同样能这么长久?”袁成书以为袁毕方是还放不下他母亲才有前一个问题,这孩子问他是否长命百岁,袁成书心里五味陈杂。
“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今日说好的事情,兴许明日就因为无法预料的原因而不得遵守约定,好比你母亲,成亲时嚷嚷着说要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是她,结果到头来她狠心先走一步,丢下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说气不气?”
他在宫里待了一天都经历了什么,分明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却如此反常,袁成书不禁有些担忧,袁毕方到底心思单纯,容易受人影响,皇宫那个地方......外表富丽堂皇,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藏污纳垢。
当今皇帝是为明君,这点不假,背地里他行事就件件光明磊落?宋家如何,皇后之死又如何,就连登基为帝都是踩着一众亲人的鲜血上位,楚轩之所以提拔他,除他的才能之外,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忠。
立贤臣远小人,是楚轩治国之道,这么做对于一位君主而言无可厚非,甚至可说做的很好,在袁成书看来,这个做法的出发点,是手段,严格来说楚轩做的没有错,不过是袁成书不想过多牵涉其中。
初来京中赶考时,袁成书对官场对这个朝廷充满希望,经历科举之后,官场之间的黑暗,尔虞我诈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他想报效国家,仅仅因为他没有钱而埋没才华,既然如此,那怎样都好,就算碌碌无为,只是做一个小官对他而言已心满意足。但老天就跟偏要戏弄他似的,先是封他为司农,之后又是允许袁毕方可自由出入皇宫,此类种种,便是给袁家招惹麻烦。
“父亲。”
“嗯?何事?管家说你回来还未用膳,不若为父做给你吃把。”袁成书对牌位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在香炉上,回头拍了拍袁毕方的肩膀,袁毕方还那么小,小到他常习武,肩膀因骨架小而显得有些瘦削。
“今后就由孩儿来保护你,就算活不到两百岁,孩儿也会让您活到一百岁,纵使母亲不在,孩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请您给孩儿一些时间,孩儿会努力成长,有朝一日定能成为站在父亲身前保护父亲的人,而不再是总要父亲念叨操心的孩子。”
袁成书老来得子,他的妻子怀上袁毕方时袁成书已有三十岁,而袁毕方的母亲27岁,今年袁成书43,袁成书是个少泪之人,记事以来哭过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出来,成年之后近来一次哭是为他已逝的妻子,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落泪,此刻却因为袁毕方的一句话红了眼眶。
袁成书一直教袁毕方要言出必行,应下的诺言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都要兑现,诺言是你本人立下,你自然要为此负责,因此说话切记三思而行,不可莽撞行事,袁毕方倔强是犟了些,好在袁成书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听进去,此时袁毕方紧握手中佩剑,腰杆站得笔直,语气尤为郑重其事。
自知平日里没少给袁成书添麻烦,以为袁成书不信,就直直看着袁成书,他眼中的坚定一览无遗。失去的滋味很不好受,在母亲逝世时,袁毕方得知再见不到母亲,有些无法相信,前不久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母亲,说没就没了,不是骗人,没有撒谎,他的母亲真的走了,他看见她神情安详地躺在棺木中,因为病入膏肓,脸色苍白而枯瘦,他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自己开心,从未注意过母亲的身体状况。
今日楚玉的话给了他一个警醒,身在皇宫,身在朝堂就有诸多身不由己,无可避免,陛下尚且要受规矩束缚,更何况他父亲官职特殊,在宫中基本没有发言权,岂不是受的委屈更多,没有权力就要被人鱼肉,那么努力去夺得权力不就可以了。
“好,毕方长大了。”袁成书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水,离开祠堂,袁成书很认真做了一桌饭菜,饭桌上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但无形之中父子二人的父子关系已更进一步。
次日袁毕方没有入宫,乖乖坐在书房听教书先生授课,先生念的那些典故依旧很繁琐难懂,袁毕方没有听一会就走,而是手不停地做了许多笔记,把感兴趣的与不懂的都记下来,得空时反复去看。
先生只是早上才来讲课,下午的时间由袁毕方自己安排,袁毕方就在自己的院子中练剑,袁毕方已和袁成书保证过,夫子讲的他会认真去记,与此同时他要提升自身体格训练,袁成书让他读圣贤书,却没有说他不能文武双全。袁成书见他对夫子教的都有认真去学就由着他去了,袁毕方既已有所领悟,没有必要非得剥夺了他的爱好,那样对孩子而言不公平。
天华山上,楚宁收拾好房间,研磨好药材放置好后,背起竹筐入山采集草药,他在天华山的日子日服如此,开始觉得寂寞,待的时间长了,自然渐渐习惯。
楚宁走进白桦林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楚宁抖出袖中毒粉,还未动作,却听身后之人喊:“二殿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