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甄药神,没老狗在身边,五天里商三儿都老老实实呆在荨麻城内,多半时间都在下棋打子,温养命物。
五天后,老狗出来。
这次专心找药,寻到的真不少,还多是在洞下深处生长的。
商三儿也已精穷,便去奇珍阁,把常见的奇药卖掉,得了七十多叶,除补齐酿酒料子,再把治筋脉尽碎的药买下双份,免得临头被那黑心的坑。
余下的功德叶全付定,定下天蚕丝两百五十丈,上等材料打制的钓钩三个,请送往绿柳城东北千里外的五马城分号,自家过段日子会去取。
这才骑上老狗,离开荨麻城。
却不是就回绿柳城,而是改兜往某城。
那城大街上,见过一次的胖大婶依然还在,也同样蹲在路边,时不时瞄一眼对面饭馆里跑堂的俊俏后生。
商三儿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陪着一起看。
饭馆里跑堂那个,莫说商三儿,曹四都没他长得俊。
一个跑堂的,长得再好有什么用?
上次来,商三儿就打听过,这跑堂的有爹娘,绝不是胖大婶的孩儿。
也有认得的说,俊后生张果果都爱看,不止饭堂里这一个。
商三儿与胖大婶一起蹲着,那跑堂的看两眼就觉无趣,没事儿做,改盯着街上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
暗自比身段、脸蛋,可惜这凡间,所见多是三等以下的女子,天下都一样,好女子进城主府、伺候人仙。
论眼福,比不过胖大婶。
一直蹲到太阳偏西,胖大婶起身,终于出声问:“你这长得不俊的,又来做甚?不怕我再提刀砍你?”
商三儿笑嘻嘻地答:“我回去琢磨好久,想着兴许能给大婶保个媒!”
胖大婶白他一眼:“我回家做饭,你要不肯罢休,明天再来这等!”
她迈步走,商三儿小跑着跟上:“张...胖大婶,我说真的哩!”
张果果回身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再走。
老狗没多事。
商三儿翻爬起来,身上灰都不拍,再努力追上去:“对方...”
这次是一把大菜刀架在脖上,逼得他住口。
老狗咧嘴,快动口了。
商三儿手往下按,示意它别管。
胖大婶冷笑着出声:“你傻么?老娘真不要脸,要老牛啃嫩草,哪家城主府的子弟不任着选?”
商三儿高举起手,嬉笑着道:“我保媒这个,也是九阶人仙,不是俊后生!”
“不是俊后生还说个屁?”胖大婶撤下刀,回身再走:“上年岁了,没那心思再伺候汉子!”
等她走出去几步,商三儿手合在嘴前:“我还有枚得子枣,任你年岁大,都能生孩儿的!”
胖大婶终于止步,缓缓回头,疑惑:“得子枣?”
商三儿嬉笑着上前,把手里准备好的纸条给她。
胖大婶打开,上面写着:“若得子,可传天仙妙法!”
把纸条撕碎,她问商三儿:“你这没个正经样的,说话不作假?”
“若有半点假,胖大婶只管拿刀把我砍作两截!”
“呸!明明是个废地仙,砍不到命物,变两截就死么?”
没想到胖大婶已晓他根脚,倒有感知的本事,商三儿立马改口:“若我说半句假,命物给你砍作两半!”
胖大婶理理鬓角:“总要容我想几天!”
“成,我住仙客来的!”
都没等到隔夜,晚上张果果就跑来仙客来,问他:“人呢?”
商三儿不解:“啥人?”
“你说那汉子,总要先合眼缘,空凭你句话,老娘就嫁他?”
商三儿略感心虚,挠头:“没随来这城。”
胖大婶瞪他:“人都不来,就指望老娘与他做半路夫妻?”
商三儿急解释:“人家也是九阶,总要等大婶点头有意,才好领来见面,不然白跑不说,还丢份儿!”
胖大婶点头:“那去领来呗!”
第二天大早上,商三儿又骑狗,风风火火赶去桑榆城。
这次寻的,是“一刀仙”赵同。
白鹤在院里溜达,老头没做农活,还坐家门槛上抽旱烟。
要比闷,绝对闷不过这位,与胖大婶不同,到他家门口,商三儿就道明来意:“赵大爷,给您说个媒?”
赵同不吭声,商三儿继续:“我晓得的,若缺美人暖床,各家城主都能寻来一溜儿,任您挑选,但我只问赵大爷,九阶,嗯,九阶的美人您睡过没?”
老头仍旧闷着不说话,但他那旱烟管里的烟火,轻亮了两下。
商三儿挪步过去,与他并排坐门槛上,肩并着肩:“您这辈子,上手过的女人定已不少,但九阶的仙子,错过可就再遇不着!”
“听说您早些年,爱在外寻人切磋,比刀法,若有那同阶的娘子,两口儿白天院子里切磋,晚间到床上还能再切磋,日子可不美?”
“您家人遭灾,那是老天爷不开眼!但我有一枚得子枣,听说两口儿同吃下它,任你七老八十,都能再得孕!只要您点个头,愿到我城里任职,得子枣就给您两口子,两三年后,又有孩儿满地跑,传您的香火!”
旱烟更亮了。
商三儿左右瞧瞧,先叫:“老狗防着偷听!”
再小声道:“我有天仙妙法一部,你家孩儿长成,若性子不差,妙法能传!”
猛吸口气,把剩下的烟吸完,磕掉烟丝,一刀仙倏地站起,口鼻齐吐烟:“九阶美人,瞧瞧去!”
商三儿大喜:“得嘞!但可不在这城,我去给您雇马!”
赵同摇头,指他养的鹤:“咱爷俩它能一起驮了!”
这鹤不也俗,顾不上赵老头占自己便宜,商三儿笑:“我骑狗就成,能飞!”
赵同回屋一趟,连门都不关,就领着商三儿径直出城门,各骑上鹤、狗,上天飞行。
那鹤没有别的能耐,只能代步,但会飞却是天生的本事,在空中比老狗还快,赵同只能放慢等他。
中途在别的城歇了一晚。
等进张果果住的城,商三儿对他道:“赵大爷,老远过来的,您先洗洗身子?”
一路风尘,身上确实脏了,赶过来是相亲的,总要收拾干净。
寻地方洗浴之后,还是个矮挫老头,尖嘴猴腮变不了样。
长成这模样,得多厚的脸皮,方敢自称“一刀仙”?
已到这里,是箭在弦上,定要相看一回的。
他俩个原本认识,瞧见彼此,胖大婶惊叫:“一刀仙?”
赵同则回头瞪商三儿:“坑老子?九阶美人?”
听这一句,胖大婶明白过来,喝问:“瞧不上?老娘还嫌你个猴儿样哩!”
眼看事就要黄,商三儿忙叫:“得子枣、妙法!过这村可没这店,您两位年岁在这,要想再得孩儿都不容易!”
赵同不看胖婶儿,沉声道:“寻个年轻貌美的处子来,人仙就成,不用九阶,老子也去你那城!”
有得子枣和天仙妙法,赵同已是愿意受聘,但如今绿柳城里,能称得年轻貌美的女人仙,还要处子,也就屠家小妹、韩窕妹、陈眉儿三个,背后全有靠山,商三儿敢叫哪个给他糟老头子做填房?
且想了这么久才来,一枚得子枣,商三儿想钓两个九阶的。
听赵同不乐意,胖大婶那边也开腔:“寻个年少俊俏的,得子枣、妙法给老娘,搬去那城听你差遣!”
哎哟!
大婶莫不是看上我了?
商三儿有些腿软,忙道:“赵大爷、胖婶,我想两个月了,就觉着你俩合适......”
胖大婶“呸”了一口:“他那猴样儿,哪与老娘登对?”
赵同不说话,抽出旱烟袋,开始点火。
硬凑不成夫妻,商三儿苦笑:“得子枣只有一枚!”
胖大婶瞪眼:“给我!”
赵同的旱烟已经点着,冷冷回了个字:“敢!”
马童氏拿枣子做报酬时,商三儿还瞧不上眼,哪知竟真是好东西!
就如甄药神所说,遇到对的人,还能坐地起价!
商三儿在想破局之法,赵同抖抖烟袋:“那就做一场?”
胖大婶叉腰:“成,出城去打!”
本想做媒,倒没料到会打起来,商三儿要劝,两个都不听了,各犟着头往城外走。
那就随你们打,不打不成冤家!
出城二十里,越过本城土地神地界,寻个空旷野地,两个开始动手。
一刀仙的宝器自然是刀,纵飞后,见之晓其名,剁骨刀。
胖大婶的宝器也是刀,就是拿出来吓商三儿那把,注入道意,见之晓其名,菜刀。
左看右看,他俩都像是一家人,登对。
商三儿骑老狗,与白鹤并肩观战,半空中剁骨刀拼菜刀,宝器纵横,互不相让。
真打起来,赵同年轻时到处寻九阶切磋,道意要精粹得多,本事高一筹,剁骨刀每次劈下,都要灭掉菜刀些光华。
互斗小片刻,张果果就敌不过了。
商三儿忙添火:“哎哟!赵大爷加把劲儿,定就降服了她!”
果然激得胖大婶不忿,不顾己身,拼力输出灵气,菜刀光华再盛,连劈砍下几刀。
又不是生死大仇,不取对方性命,赵同只能暂回刀挡。
猛过这劲,菜刀又见颓势,商三儿再喊:“张婶儿,得子枣可就给赵大爷啦!”
胖大婶鼓劲再上,赵同抽空朝这边吼一句:“兔崽子,闭嘴!”
被老头儿骂了,商三儿不再出声,改在旁叹气长吁。
再打一会,胖大婶已知晓敌不过,突然丢开菜刀,坐地上“呜呜”地哭。
边哭边骂:“两个王八蛋,一起欺负老娘!”
小泼皮脸皮够厚,这般骂只当是清风拂面,赵同却讪讪的,觉得欺负妇道人家有些羞,但他历来闷,说不来暖心窝的话。
先前只是胡搅蛮缠捣乱,此时真瞧着机会,眼珠转几下,商三儿叫:“赵大爷,对不住,枣儿不给你!胖婶儿,你几时搬我城里来,得子枣就是你的,不过俊俏后生须自家寻,我可不干!”
“小王八蛋,想干也不能给你干!”
胖大婶出声淬他,话里带着荤,商三儿嗤笑出声:“那你寻老王八蛋干去!我先回城,还住仙客来,好寻,两位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