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穿欲尽,貂裘敝转寒。层冰横九折,积石凌七盘……来,陶玄清,你来讲讲,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两句诗说的是——马蹄……”陶玄清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咳!你要用心呐!”
“……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陶玄清,你再讲讲,这两句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说的是——马蹄吧?……”
“陶玄清!说了多少次了!你连这样最简单的诗句都读不明白,将来又怎么去学那些深奥的经书?”
“……江春不肯留归客,草色青青送马蹄……那这一句呢?”
“嗯……说的好像还是——马蹄——吧?”
“你!!”师父这回可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上多了根棍子,凶巴巴地对着陶玄清挥了一下。
“……长津欲度回渡尾,残酒重倾簇马蹄。不独别君须强饮,穷愁自要醉如泥……”师父停了下来,眼睛直盯着陶玄清。
“哦,这个我知道,这里说的是马蹄!”陶玄清兴奋地说道。
这下可把师父的肺都气炸了,举起手中的棍子,对准陶玄清的腰眼儿,狠狠地捅了一下!
“哎呦!……”
……
“哎呦!”
陶玄清突然疼醒过来,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他侧头看了一看,原来自己从铺好的草垫上滚了下来,睡在硬地上,一根小木棒正好顶住腰眼部位。
“咳,我就说嘛,师父虽然严厉,但也不至于弄根棍子打我呀!”陶玄清自言自语地说。
一说起师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道观里睡的那张木板床。被师父赶出来之后,虽然也有过几次在其他道观借宿,但基本都像现在这样,要么拢点落叶,要么揪点杂草,胡乱那么一铺,也就算个地铺了。现在想想,还是木板床舒服!
咳!自己被师父赶出来那会儿,师父也没用棍子打过人啊!陶玄清又想起这事儿来。
虽然刚才这是在梦里,那也不怪师父打人!谁让你那么混呢?!平时背个经书,来来回回地背,也背不下来,你说气人不气人!这还不算完,你还老是“马蹄”、“马蹄”地没完,搁谁谁也得生气哇!
陶玄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翻回草垫上,继续躺着。
可是,自己为啥老是揪住这“马蹄”这两个字不放呢?一而再再而三,别的词儿都没听见,就听见这“马蹄”俩字儿了?
陶玄清一想到这儿,突然一个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因为——
这会儿,他真的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陶玄清一爬起来,就往远处看了一眼。
哟!这会儿月亮露出来了哇,能看那么老远呢!——陶玄清在心里说。
刚才月亮被云挡着,周围黑漆漆的,可是那该多适合睡觉哇!这是什么人?!大半夜的,跑出来骑马,吵了我的好梦!
咳,也不对!我梦里正挨师父教训呢,那能是什么好梦哇!吵了就吵了吧,算了,原谅他了……
陶玄清正这么想着,远处那匹马驮着主人已经越跑越近,正要来到近前,那马突然马失前蹄,“扑通”一声栽到在地,骑马那人也一下就摔了出来。
哎呦!看看,看看!那路不好走哇!天刚黑那会儿,我往那儿一走,就摔了!
陶玄清打地铺的这个地儿,距离一条小河的河岸不远。
这条小河并不宽,河水也不深,河中长满了低矮的芦苇。
不过,这条小河遇着雨天,也曾有过变宽的时候。因为,河岸边上的那片芦苇地,其实是一块边界参差不齐的烂泥洲,那显然是河水冲过后留下的积泥。
在这片烂泥洲上,离水近的地方,芦苇长得挺茂密,而远点的地方,就是软软的沙土。
陶玄清就是因为天黑,一脚陷进这沙土里,便狠狠地摔了一跤。于是他索性就不走了,打了个地铺,就在这里睡了半晚。
陶玄清看着那骑马人从马上摔下来,又爬起来,也不牵马,踉踉跄跄就往前走。接着,只听又是“扑通”一声,那人又摔倒了。
哎,你行啊,同一个地儿你能摔倒两回,不容易啊!
陶玄清刚想笑,再一看,又觉得不对。
咦,这人爬起来走路的架势怎么这么怪哇?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陶玄清小跑两步,迎了上去。
那人正弓着背伏在地上,只是不停地“呼哧呼哧”地喘气。
“咳!”陶玄清伸手就去拍那人肩膀,结果抓了一手粘粘乎乎的东西。
“咳!”陶玄清一惊,从身后一把扯住那人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一股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嗯……哦……”那人垂着肩膀,脑袋耷拉在一边,脚下完全没有力气站立,全身的重量就都落在陶玄清拎住衣领的那只手上。
“嗯……嗯……”陶玄清听那人只是喉咙里面咕噜咕噜地乱响,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人被自己用手拎着的衣领卡住了脖子。
陶玄清连忙将手一松,那人“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陶玄清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同时着急地追问道:“咳!你怎么受伤了?快说说……”
“哦……”那人跪在地上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拼尽气力说道,“你……帮帮我……”
“帮你,行啊,我这就带你去找人!找人给你疗伤!”陶玄清倒是爽快。
“不……”那人突然被一口鲜血呛住,连咳了几声才缓过气儿来,“先……帮我……藏起来……”
这人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同时奋力抬起一只手,指了一下位置不远处的芦苇荡。
陶玄清想问问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到远处又传来一大片马蹄声。
听声音,这可是一个浩浩荡荡的大马队!
“好!”陶玄清立刻明白过来,也不多问,夹起受伤那人,向前蹿了两个箭步,一下就把那人塞进了芦苇丛。
接着,他又想起倒在地上的马匹。回身去看,那马正在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经扶不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