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落满地,墨迹褪了色,谁人轻纱白裳泪满面,几许落寞,几许怅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花开花落,年复一年,白夕若轻纱白裙,执梨花月下待君归。
月清冷,夜寂寥。
梨花飘过窗侧,白纱幔帐上徒留下孤影,白夕若和衣而卧,闭上眼,似乎又听到了那安详的笛声,似乎又闻到了那清淡的梨花香,梦里的他温文尔雅浅笑依旧,月下花下他轻轻握着横笛,启唇吹响了那曲相思。
睡梦中白夕若轻声呓语,只当这一次洛少仁是出了远门,同往常一样去上山采药了,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定是如此。
梦里的她安详的伏在书案上,透过窗望着漫天飞花中他离开的背影,篱笆外的小道上他突然回首,浅笑道:“我去采药,很快便回来了。”
梦醒时分,窗外梨花落满地,她眺望篱笆外的阡陌小道,依旧不见他采药归来。
“小白,我走了。”这一纸红笺已泛黄,墨迹褪了色,简单的一句话,道不尽的牵挂,换成了她无尽的相思。
她仍记得那夜洒落的红笺已随落花化为尘埃,齑粉四散,如今袖中所藏只剩下一支碧玉横笛和这一纸红笺,还有那夜里清淡的梨花香。
月不再被血色渲染,又一季花香,淡雅的梨花在月色下洁白无瑕,又闻到了那让人安详的味道,相思便一点点从心里涌出,白夕若轻抚袖中笛,嘴里轻轻哼唱响那一曲相思。
轻纱灼梨花,月下又响起了悠悠的笛声,这一次在那洁白清雅的梨花下,换作她吹彻那一曲相思——最熟悉的曲声飘往月空,远方的你可曾听见?
青石台阶长满了青苔,院中梨花将要落尽,白夕若倚在窗前,悠悠的望着飘落的梨花,清雅的花香从衣襟淡淡飘出,这一袭轻纱白裙依旧穿在身,那是洛少仁用洁白的梨花为她所变,她爱这一袭洁白的衣衫,爱这衣襟间独有的清香,爱那窗外一树洁白的梨花,然而花终须尽,因为他已离去,那一树梨花的灵力也随之散去。
后来,在那一树梨花落尽前,白夕若拾起树下一片片散落在地的花瓣,如水的月色下,花瓣上闪烁着晶莹的露水,却无人看见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滴落在洁白的梨花上。再后来,又一季梨花盛开时,风中清雅的香味更浓了,白夕若依旧轻纱白裙倚在窗前向外望着,只是手中多了一杯酒,那是她用洁白的梨花酿造而成,清冷而香甜,犹如梨花,犹如他的味道,白夕若给这种酒取名为梨花香。
梨花香,是他衣襟上淡然的香,是他树下温润的笑,是他留下那些美好的画面。
然而美到极致便显凄凉了,待白夕若喝到迷醉,有些画面才恍然出现在脑海中,她迷迷糊糊地记起,那夜洛少仁轻轻写下离别的话语,缓缓推开门,迎着片片飞花轻轻离去,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白夕若看到了他回首对着她温柔一笑,嘴里说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那时并不是白夕若的幻觉,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洛少仁离去的背影,听到了他告别的话语。许多年后,当她道行大成时才明白,那夜是洛少仁施法让她无法醒来,他是怕她醒来自己便舍不得离去了。离别时,心之所系是无法割舍的,于是他轻轻许诺:“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归来,于是在白夕若的梦中留下了这凄美决绝的话语。
飞花又散落在这个季节,白夕若倚在窗前,素手执笔,窗边书案上散落着一张张红笺,窗外梨花飞满天,淡雅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她嘴角含笑,闭眼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仿似洛少仁就轻轻站在旁,几瓣花儿飞落在案,红笺上沾染了素白,白夕若睁眼,明眸如水,涟涟轻颤。
修炼了数百年,她知道了自己这一双眼睛被称作白灵之瞳,这一双眼可以看见时光中那些流逝的画面。
正如那一夜,她清楚的看见了洛少仁离去时的背影,以前不曾发觉,后知后觉的她才明白,那些在自己脑海中于他的画面,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她看见片片飞花拂过他的身侧,灯如豆火,闪闪跳跃,他伏案在前,注视着案上一纸红笺,斟酌了许久。
如今换作白夕若执笔斟酌,学他旧时模样,倚窗在案,轻轻落笔,在红笺上写下思念。
墨染相思,字字惊绝。
当初那一纸红笺本是洛少仁用于写药方的,红色的纸于他而言是最重视的,种颜色的纸张上所书写的药方必是救世之方。
后来,华山脚下,青竹篱笆内多了一个白夕若,于是洛少仁便在那一张张红笺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因为她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只是他未曾说出口,她也未曾明白。
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她的位置,他听得到她的心声,只是彼时她也未曾说出口,直到现在她能看得到他的心跳时,才后悔彼时没能说出口的话语。
浮生百转,遍寻不见他的身影,梦中望不见他的笑容,隔世经年后,飞花落尽,白夕若终于明白——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许多年后,白夕若已记不清了他离去时的背影,却仍记得他离去时留下的话语。
其实白夕若很清楚,自己与洛少仁之间注定了会是那样的结局,仁者之心、白灵之瞳,注定不能为凡尘俗世牵挂太多。
然而时至今日,她仍是叹息,叹息着自己没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他。
她陪着洛少仁身边时,不过是这一只懵懂的小狐狸,待到幻化出人形时,却到了他离去之时。
他倒好,看见了她曼妙的模样,轻轻留下一纸红笺便悄然离去,将所有的遗憾都留给了她。
后来,白夕若常常想,当初早一点表露心迹,早一点说出口,或许他能过的更开心些。
那么多年他都一个人独自守着封印,直到她的出现,他多想听白夕若说出口,多想对白夕若说出口。
明明听的到她的心声,明明听得到自己的心声,却不敢说出口,因为他明白这一切终会消散,那么就让这一切不曾拥有过。
谁曾想,那些湮没的话语徒增了牵挂,徒增了相思,留下她一个人对月空叹,尽是遗憾。
或许彼时她能说出口的话,就算他注定要离去,那么现在她也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
如今,她只有在梦中轻声地说着:“我爱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