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染的罚抄整整三天才抄完,待到放笔,她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才心满意足的捧着大摞纸张过去霁长空那里交作业。
刚走到门口,却与前来的十七撞了个满怀,北染赶紧将她的罚抄抱紧,生怕被十七给撞坏了,“十七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这我刚抄完的,差点被你撞成两截。”
十七手里捧着一个青鸟风筝,递给她:“小姐你看,我刚在山下捡到一个风筝,不知道是谁的,还挺漂亮。”
北染将它接过,一眼便认出那是前几日她们一起上山放风筝,霁长空的那只,“这是先生的风筝,怎么掉下来了?”她将风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好没破,可以拿去还给他,下次再放。”
正要拿了风筝和罚抄一起去交,一翻转过来却忽的看见风筝尾部写的那一排工整好看的小字,面上喜色渐渐暗了下去。
“十七……你帮我将这些拿去交给先生。”
霁长空将自己在房里关了好几天,因着北染前几日想放风筝,为了让她的风筝比别人结实,他特意找景吾借了他的万年冰蚕丝来做风筝线,为此,他要替景吾默写出天宫藏书楼里一本绝版的藏书。昼夜不停的忙活了几日,终于默写完成,将它拿给景吾去交了差,他才有空看十七送来的北染的罚抄。
可才刚看两张,他的嘴角就抽了不下十次,只见纸张上那些字迹个个如蚁跑蛇爬,分明就是为了了事而草草誊写的,看不出分毫诚意。
他将它们攥在手里去找北染算账,却是四处找遍都不见她的人影,唯见十九在替她打扫前门,于是道:“十九,小姐去哪了?”
十九停下扫帚:“好像是和楚望出去玩了。”
“玩?给她布置的新功课学了吗?去哪玩了?”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霁长空步回屋中,“我知道了。”
死丫头,等回来再收拾她。
直到天完全黑尽,北染和楚望才一同牵着马出现在寨门口,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在一旁等候多时的霁长空。
与楚望分开后,北染径直回了房,死尸一般瘫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听见“吱呀”的开门声,料想一定是十七来给她送饭的,便迷迷糊糊回道:“十七你回去吧,我不饿,不想吃饭 。”
“是我。”
听见是霁长空,北染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弹起,反应过来后,又懒懒散散倒了下去,将脸侧向墙面,回道:“哦,是先生啊,有事吗?”
霁长空将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到桌上,“晚饭没见你的人影,北夫人特意让十七送来给你,但我看十七还有其他事,就替她来送了。”
“这样啊,那多谢先生了,不过我不饿,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实在不正常,要在平时,她半夜都能摸到厨房去找吃的。霁长空坐到她床边,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异常症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北染将他的手拿开,“没有,我和楚望在外面吃过了,现在有点困想睡了,先生请回吧。”随即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完全包裹在黑暗里。
霁长空还想说什么,但见她确实已经累了便又止住,后将那些饭菜全部拿走,出门后再轻轻关上。
一连好几天北染都早出晚归,回来之后便倒头就睡,就连北夫人都见不到她几面,唯独楚望天天与她形影不离。
这天,北染终于没有再一大早就跑出门,而是像往常一样去了书房里等着霁长空来上课。讲真,虽然霁长空依旧每日准时来到这里,但看到书案前端正坐着的北染时,还是略有意外,他藏下心中喜悦,如平日一样道:“既然来了,就先自己看看书吧,稍后教你。”
北染应声:“好。”
但没过多久,楚望从外面奔进来,看见坐着的北染,喜道:“原来你在这里呀,我刚在院里捉了两只蛐蛐,可好玩了,我们一起去斗斗?”
北染将书一甩,乐道:“好呀!”而后未向霁长空知会便随楚望跑走了。
霁长空看着她桌面上那些空荡荡的课本,心下那口气还是没叹出来。
他独坐房中,一旁的水培盆栽上突然浮出一面水镜,镜中慢慢显露出一张在此刻看来十分欠打的脸。
“看你这一脸落寞相,是许久不见想我了?”景吾坐在水镜对面,摇着一把折扇笑得十分“含蓄”。
霁长空瞥他一眼:“你又没事做了吗。”
“我这样的大忙人怎会没事做,天上这些个老家伙恨不得把我累死。”
“那你还跑来我这瞎晃。”
“这不是你刚给了我绝版藏书的默写本,特来道声谢吗,我拿给那些老家伙验过了,只字不差。”
“那就好。”
景吾身子微倾,使劲瞅了瞅隔空的霁长空:“但看你这表情好像不是很高兴啊,怎么,情场失意了?”
“你想多了,我很好。”
景吾哈哈一笑:“是吗,可是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好啊,一张脸臭得像是馊水泡过八百遍的鸡蛋。”
见霁长空不回答,景吾又继续调侃他:“你知道吗,前日我溜进仙京打酒,路遇道边一酒楼推出一道新菜式,名为糖醋排骨,图个新鲜我去尝了尝,口味甚佳。而观你现在这模样,极像是也吃了那道菜,不过没有糖,也没有排骨。”
糖醋排骨,没有糖也没有排骨,那便是……
霁长空品出他话里的意思,道了句:“无聊。”
看他一脸扭捏模样,景吾在镜子的另一边笑到快要捶地,“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哪里无聊了。”
霁长空忍无可忍,一股清泉过去将那面水镜浇灭了,景吾的脸也随之被淹没在那道水柱里。
没了景吾吵嚷,他重新坐下来,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总觉得北染好像哪里怪怪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也许只是因为北寨主这些天不在,北染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好好玩玩,故而放纵了些,过些天就好了。
况且楚望家中发生那么大的事,北染作为儿时玩伴,多陪陪他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