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迟源方才还如沐春风的面上便覆上了一层冷色。
只跟在那侍女身后,脚步沉重的往前院去。
门前,便见堂中正坐着位高健挺拔的男人。
虽胡子拉碴,双目也有些血丝,却仍旧可看出其相貌不凡。
纵然多次被拒之门外,却也仍不卑不亢。
迟源沉了眸色,迈步进门,“传闻摄政王嗜血好杀,如今又正是两军交战,剑拔弩张之际,何以王爷多次光临蔽舍?”
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又透出迟源的不满。
未料燕辰启始终眸色淡淡,毫不理会迟源不知自何处而来的敌意,“来云木堂的人,除买卖情报,便是寻人。本王已来了多次,二堂主不会不知道本王的目的。”
说着,视线冷冷扫过一旁的宴秋,宴秋心领神会,吩咐身后几人抬出两个硕大的箱子。
箱子大开,金光灿灿如何也掩盖不住。
整整两大箱的金子,如何也有两万两黄金。
燕辰启满不在乎的开口,“小小心意,二堂主见多识广,应当不会嫌弃,待到王妃找到,本王再为二堂主亲手奉上两万两黄金。”
两万两黄金……
云木堂收集消息快,找人亦是极快,因而收费亦是出了名的高。
来此的都是非富即贵,大手笔的亦有,可同燕辰启这般,一出手便是两万两,且还是黄金的,还是头一个。
素来见钱眼开的二堂主此时面上除了阴郁便再找不出什么旁的表情。
他盯着燕辰启,似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到底也只轻嗤一声,别有深意的开口,“谁不知您的王妃被一把火烧死在大梁冷宫,倘若真的有心,摄政王当初就该好生保护王妃。况且,我云木堂只找活人,若摄政王不介意,我等大可去烧成焦炭的冷宫去寻王妃尸骨。”
千言万语,终究不过是句假深情罢了,迟源最是看不上。
更何况,而今这假深情还用在了沈临风身上。
偏那个女人,正被这假深情玩的团团转。
说着,他冷哼一声,不顾男人越来越冷的面色,开口道,“因而,摄政王殿下,此单生意,恕我云木堂接待不了!还请带上您的黄金速速离开!”
此话一出,燕辰启瞬时变了脸色,偏生却是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他纵然是不相信沈临风会这般轻易死去,可到底宫中那么多人都眼见着凝霜宫起了了一把大火,继而便是满地尸骸,根本便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咬紧牙关,面上尽是不甘,“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叨扰了!”
言罢,静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堂上的人面上竟皆冒出丝丝冷汗。
旁人不知,他们却是清楚得很,燕辰启心心念念要找的王妃,正是他们的堂主。
他们的堂主也未曾葬身火海,此时正好端端在后院里呆着。
到底,他们还是有些心虚,眼见着燕辰启目光凌厉,他们便不由将头垂得更低。
一声冷哼传来,紧跟着男人便带着手下尽数离开。
不知是谁慨然叹出一声,“这摄政王竟也是用情极深……”
早便听闻燕辰启是有洁癖的,而今却是为着他们的堂主不修边幅,就连两国的战事都扔至一旁,这样的男人,谁又能不心动?
此言落下,那人很快察觉不对,一抬头正撞入迟源阴沉的眸里,那人当即张了张口,扑通一声对着迟源跪下,“二、二堂主,属下并不是那个意思……”
迟源轻哼一声,冷笑开口,“原来吃里扒外竟成了我云木堂的传统,道是这摄政王用情颇深,你只管去告诉他,他的王妃而今正在我这后院里,且全了他这番心意。”
迟源神色冷峻,有隐隐的杀意自他眸中一闪而过,那人连连磕头求饶,“二堂主!属下、属下……”
接连说了好几遍属下,却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迟源的声音冰冷,似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几分,几乎要冻透了那人的四肢,他冷厉而威严的逼视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开口,“若再这般不知死活,便仔细了你的小命!”
言罢,再不顾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大步流星便又往后院去了。
冷风呼啸灌入房内,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也总算都舒了口气。
……
出了那院子,燕辰启隔着厚厚的墙,似隐约听到沈临风的笑声。
他目光骤然亮起,紧跟着便倏然暗淡。
怕,又是幻觉吧?
他冷了脸,一双大手因在冷风中露着,竟被冻的通红,宴秋飞速拿了汤婆子来,塞到燕辰启手中,末了又还是不大放心,吩咐了身边人自去翻找白狐纱裘做的暖袖过来。
毕竟而今沈临风不在燕辰启身边,若是发病,只怕又免不了一番苦头吃。
燕辰启面色淡淡的摆了摆手,“不必麻烦。”
他的心,早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
所有人都在说,沈临风已葬身火海,可他偏生不愿相信。
那个古灵精怪、一身反骨的沈临风终究是这般葬身火海了吗?
他微攥紧了拳头,因对沈临风思念更甚,连带着对那燕澶双恨意更浓。
宴秋的口被堵了个严实,知如今燕辰启心情不好,只皱眉道,“云木堂一而再再而三驳斥爷的面子,那二堂主又对您有如此敌意,爷,您就打算这般算了?不去追究?”
若按照燕辰启以往的性子,如何都不会就此作罢,而今沈临风一“死”,倒似是将燕辰启十之六七的魂给带走了一般,倒叫他不似自己。
燕辰启微眯了眯眸,到底摆摆手,“罢了罢了,终归是本王无理……”
纵然再有权有势,却也无叫人寻一个死人的道理。
凝霜宫的焦炭连同未尸骨他不知让人寻了多少遍,只找到了一具女子尸体,无论身高体量,似乎与沈临风都无甚差别。
被安置了好些天,唯独他不肯承认那是沈临风的尸骨,因而从未去看过。
而今想来……
怕也正是沈临风了。
男人目光发沉,扶手上的大手紧了又紧。
到底,是他护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