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欣一个人说了其实不算。但今天是开河第一天,小渡口的所有店面都忙得不可开交,渡口酒楼的掌柜也没空管这些小事。忙完一整天打烊了以后,掌柜才发现今天店里多了个姑娘唱曲,让巧欣能腾出手来或揽客或陪酒或跳舞。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今日的流水有往常的七倍还多。
等最后一桌客人回了客房,巧欣连喝带跳的已经有些晕了。蝴蝶就扶了她回房,两个姑娘便挤在一处睡了,倒也没费掌柜什么事,就算是答应了让蝴蝶住下。
第二日巧欣睡醒的时候,蝴蝶已经坐在案前写着些什么了。
“巧欣,你睡醒啦?我借了你的纸笔用。”
“呼啊——你在写什么?”巧欣头发衣衫散乱地打着哈欠挪到了蝴蝶背后,“哎哟,你的字也写的这么好看!”
“你又取笑我了,这篇唱词里面我还有好几个字不会写呢……”
“谁取笑你!我嫉妒还来不及呢,蝴蝶你怎么什么都会,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巧欣嗔笑着伸手去捏蝴蝶腰腹间的软肉,哈得蝴蝶咯咯笑,两个姑娘顿时笑闹成了一团。
“好啦好啦我认输,我认输!”蝴蝶笑到了地上,连连告饶,“你快去梳洗吧,咱们好好改改这曲子。”
“好呀好呀,可是我想先吃早饭……”
“这都快到晌午啦!”
两个姑娘对看了一眼,又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就这样,巧欣请蝴蝶与自己一处起居,白天两人一起讨论曲子,晚上蝴蝶唱曲巧欣陪客,一晃已是五日。
到了第六日晚间,客人已少了很多。开河最初的那阵热闹已经过去,镇上人对弹唱配舞节目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渡口客栈晚上的空桌快到了一半。客栈掌柜就开始看蝴蝶不顺眼了。
小渡口这地方便是如此,人潮如候鸟,开河后封河前那几日到处摩肩接踵,有船的日子零星有些客人,封河时半个鬼影也无。做客栈酒楼的,自然没有养闲人的道理。小渡酒楼小本生意,多年来都是只养得起一个姑娘。掌柜精细惯了,哪怕不开工钱不费房舍,只是多摆一双筷子他都心疼。
巧欣当然知道,她也没打算留蝴蝶长住。人家是自由自在满江湖飞来飞去的,自己羡慕还来不及呢,哪有困住人家的道理?
于是又过了两日,巧欣给蝴蝶修好了琴,又坚持塞给她不少盘缠,两个姑娘互相说好,就开开心心道了别。
挥手喊着“以后再来啊”的时候,巧欣心里到底是有些恋恋不舍。难得有个能说说话的朋友,大概是不会再来这偏僻的小渡口了。
巧欣很快就回到她原本的日常。客人少了下来,她招呼得游刃有余。只不过现在白天闲时,巧欣姑娘倚在三楼窗口的身影,手里多了一把琴,偶尔还能飘半句歌声出来。巧欣打算把这首新学的曲子好好练熟,和这段一期一会的友谊一同珍藏在心里。
“这位大侠,怎么一个人喝酒呢?”
这天晚上,店里只剩了一个客人独酌,巧欣便摆了个笑脸上前招呼。
那客人没看他,只继续喝酒。巧欣便上前拿起了酒坛。
“不必。”那客人将酒碗往回一撤,仍没正眼看巧欣。
哎呦,是个自命清高的正派大侠。这种人巧欣见的多了。
“大侠不用客气呀。”巧欣抱着酒坛便要斟酒,却见那客人抬了一根手指,不经意似的轻轻点住了坛口。巧欣发现自己两只手抱着的酒坛子,竟然压不下去了。
明明是那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看起来也是个白衣长袍的斯文人,怎么有这么大力气?
是不是真清高不知道,看来是个真会功夫的。
“当真不必。”那人又冷冷地说了一句。
巧欣便不再自讨没趣,放下酒坛嫣然一笑便飘走了。
可是还有客人巧欣就不能收工回去歇着,那唯一的一个客人又不用她招呼,做些什么好呢?
巧欣百无聊赖,便拿起琴练了几下。偷偷瞥见那客人毫无反应,大约是并不反感,她索性闭眼凝神认真练起了蝴蝶教她的那首曲子。
从“云海汤汤”唱到“醉笑千场”,唱了一遍,自己不太满意,又将后半段“假凤虚凰”重复唱了一遍,再唱到了“醉笑千场”时,才终于满意收了尾调。
睁眼一看,自家小二凑在自己旁边,听得正陶醉。那个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巧欣姐,真好听!咱今儿打烊了吧?”
“呸,便宜你小子了!收工收工!”
“哎好嘞!”小二忙去收拾,“对了,刚才那个客人打赏你呢!”
拿起小二手里那块银子,还有些温热。也行方才那个那个客人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冰冰?
巧欣把陌生人的体温收进自己怀里,忽而觉得,自己这普普通通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