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过午,从阿柒面前逃回前厅雅间的吴是何心乱如麻。赵兄依然没有醒,他和芹兄再怎么商议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的借口拙劣的很,这样下去在小柒姑娘面前……
哐——
门忽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了。正是饭时,吴是何胡思乱想间原没想过会有客人来访,吓得猛一抬头,一时都忘了准备表情,勉力定了定神才看清来人。
顾祁。
吴是何微微一皱眉,也没打算站起来迎接,拢了拢袖口道,“顾师傅,日前多谢了。久疏问候,不知今日有何要事?”
“这话该我问你吧?”
顾裁缝那双总眯着的眼睛今日近乎是凛冽的,说着缓缓向前逼近了几步,胸口都快撞到吴是何的脸上了。
让人不能不看清了他胸口插着的扇柄。
吴是何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怎么还是到了这个人手里。慌忙站了起来,差点撞了顾祁的鼻子,一时间心中又惊又喜又怒又怕,扶了一下桌子稳了稳,强装镇定挥手让门口两个不知所措的小二退下了,又亲自关好了门窗。回身一看,顾裁缝已经拿出那扇子把玩了起来,正是自己失落的那一柄。
“你怎么还穿的这件?都没个换洗吗?我回去再给你多做几件。”
吴是何咬了咬牙,浅施一礼。
“在下前些日子不甚遗失了这扇子,没想到顾师傅拾得了,还亲自给送来,多谢!”言罢伸手要接。
顾裁缝仍一脸冰霜地看着他,向前一步,越过那伸着的手,拿那残扇点着他胸口,“出什么事了?”
“这失物看来是受损了,都怪在下遗失顾师傅大作……”
“我要听实话,出什么事了?”
“不过是在下一时不慎……”
“血这么难洗的东西我还是认识的!”顾祁将难残扇扔向吴是何胸口,低吼道。
吴是何捧起那残扇细看,木质扇骨几乎尽折,靠那几根铁骨维持住了折扇的形状,破损的扇面上血迹早已发黑,与墨迹混在一处,“长”字只剩了两笔,“安”字被涂掉了大半,却偏偏还剩了一个“赵”字仍是完璧。吴是何不禁想起赵兄摸他的扇子退敌,又想起写这扇面时那人大笑的模样,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他的血……”
“谁?”
“……”
顾祁见吴是何痴痴盯着那个“赵”字不答话,眼疾手快一把将扇子抢了回去。
“长安呢?长安在哪?”
吴是何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顾祁大概看懂了,撇了撇嘴。“你那日急着要千机袍我就觉着不对了!昨天听霞云说艾菲气扇子坏了,我跑去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事。”
吴是何没回答,也没敢看他。
“姓吴的,你知道我姓顾的是什么人,就算你有天大的秘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裁缝说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许我可以帮你。”
吴是何有些惊讶地一抬头,原来这个顾裁缝也可以用这样真诚的语调讲话的啊……
一个“顾”字,对吴家人来说便意味着好手艺,可信,嘴严。明明两个人不过数面之缘,但身上却积着几代人的交情。吴是何略一犹豫,决定在这个姓顾的面前,认真做一个姓吴的。
他示意顾祁坐下,自己也坐下,沉吟半晌,斟酌着说了一部分实情。
“赵长安……伤了,现下有济泽堂水少堂主救治,但尚未转醒。此事还请顾师傅帮我瞒下。”
“瞒谁?”顾祁一针见血地问道,“有谁要瞒?原本你们在这儿认识的人也不多吧?你不瞒姓水的,不瞒我,……我知道了,你要瞒小柒。”
“……是。”
“你怕她吓着?怕她伤心?”
“我……”吴是何到底没有说出自己怎样,转而说道,“这也是赵兄的意思。”
“也许她想知道呢?她知道了又怎样?我这知道了,也没有怎样啊?”顾祁甩了甩额发,“嗯,当然我也很伤心的。长安那么好的人……我现在心很痛。我不会原谅你的。”
吴是何堪堪按住自己想道歉的手。原谅不原谅的也轮不到顾裁缝啊?
“顾师傅有所不知……”吴是何奈着性子,大略说了小柒有病在身之事,“……实在是小柒姑娘的病况此时担不得惊,断不能叫她知道。可我……”
吴是何不再给顾祁说话的机会,滔滔不绝地说了这几日自己用过的说辞和窘境,最后说若顾师傅有好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顾祁略一沉吟,忽然轻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