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有再没有三,阿阳一直盯着,绝不能让这个路边捡来的野兔子蹦到七小姐身上第三次了。
谁也没想到他这次是往水肃芹身上蹦,看的阿阳也是一愣,还没想好要不要阻止,就让他得逞了。
水肃芹天生的沉静性子,加上多年座堂行医磨练的极致耐性,此时不仅没有跟这只野兔子一般见识,还耐心地坐了回去,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等患者主诉。
野兔子杨耀生却是个没做过患者的,只知道紧紧抓着大夫的胳膊不放,直勾勾盯着人家,专等人家一句答应,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一个眼里写满了“你有什么事你说”,另一个满眼写的是“你快答应我快说答应”,竟是鸡同鸭讲。谁也没看懂谁,平白执手相看了半晌,
屋里屋外安静的能听到油灯炸出灯花的声音。
三更的梆子响了。
这算怎么回事?阿柒心道。没奈何,只好挺身而出做个提问的,大家说明白了好睡觉。
“唔,杨少侠,贵派中可是有什么人需要医治吗?”
“当然是啊!这么明显,不然我……”杨耀生叫了一半,忽然双手捂了自己的嘴。
肃芹忙趁机抽回了手臂,一面耐心道,“你不说明白,我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医治啊?”
“那你是答应我——哎哟!”
杨耀生又想抓肃芹的手,这次被阿阳眼疾手快一刀指向面门,“少废话!回答!”
“好啦好啦……”杨耀生拨开刀尖,靠回了床头,“南小柒,这人你家的吗?身手好就可以这么凶吗?喂,你哪个门派的?改天咱俩过过招……”
“回答回答!”阿阳刀尖跟着往前送。
“哎哟!好好好……”杨耀生往床铺里面躲来躲,拉过被子给自己盖到了胸口,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什么来,似是有所顾虑。
阿柒忙把举刀的阿阳拉到了一边。
“病患隐秘,绝不外传,此乃医德,你不必顾虑。”水肃芹这次看懂了,“至于小柒姐姐……”
“她我倒是不担心,反正她也要和我回去的。”杨耀生抬起头来,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吧,其实是我师父,就是我们竞陵派的楚掌门,可能是练功出了岔子,受了内伤,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好,最近能下床的时间都少了……他不让我们说,也不让我们找人帮忙啊!怕江湖上知道他伤重,再引出什么事儿来,动摇了竞陵派……要我说,师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还要什么门派啊?可师父,师父他就是……”
认识杨耀生这半日,这人不是咋咋唬唬就是大喊大叫,第一次听他语调低了下去。
阿柒见他担心师父一片赤诚,便温言劝道,“你师父的顾虑不无道理,做弟子的也不便违逆师命。”
“是啊!可惜我们师兄弟几个修为都不够,大师兄帮师父试了一回都差点受伤,师父就叫我们不要管他了。那怎么能不管呢?不让找江湖朋友帮忙,我就想着去找个大夫来试试,哪知道问了几个大夫,都说不会治……”
“楚掌门内功修为如何?”肃芹问道。
“那当然是一等一的啊!”
“较你如何?”
“十个我也赶不上啊!”
“当真?”
“那当然!说十个可能都说少了……别的我不敢说,就说这内功,我在我们竞陵派不是最差也能排倒数!”
阿柒差点被他这别具一格的自信逗笑出声。
水肃芹略沉吟道,“若是练功受伤,有内功深厚之人从旁相助,自行疗伤是最好的。楚掌门无人相帮,但他修为若足,我施针引导,应当有所助益。”
“真的?那就是能治了?能治对不对?”
“我没见到本人,不敢妄言。”
“那就走啊!我现在就带你去……”杨耀生说着便要起身,结果起的急了不知牵动了哪里,又闷哼一声跌了回去。
“别乱动!目下先治好你自己。”
“我没事!你去和我见我师父吧,快走吧?”杨耀生急道,“你们做大夫的不是看到听到有病人就要去救的吗?我都跟你说了我师父的事,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呸呸呸,我师父不会死的,但是你要去救他啊!”
“你这个样子不行,你先休息。”
“不行!少堂主大夫,你先答应我啊!救人一命,大恩大德啊!而且你救了我师父,我师父还做掌门,他们就不用抢下任掌门的位子了,也没有昭昀派的事了,密信不密信的都不重要了啊!”
“明日再说。”
杨耀生急得手足无措,脖颈肩膀青筋分明,轮番看了看阿柒和肃芹,忽然整个抖了起来,低声道,“我,我真的不想师父有事……我从小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他教我武功,教我所有的事……我从小,就只有师父……所以算我求你,求求你们……”
像个被鹰爪摁住逼到了绝境的野兔子。
没等阿柒和肃芹说什么,忽然阿阳开口问道,“他对你好吗?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好!小时候有一点不对就打我,我都恨死他……不对不对,我不是……”
没等杨耀生这自我矛盾的一句话说明白,阿阳忽然重重点了点头,转脸向肃芹道,“阿芹,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