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啥，要是真不行，也没啥，哈哈！”老赵忽然换了个调子，“人在江湖，本来也是听天由命啦！再说了，让龙咬死，这多带劲啊！一般人还不能够呢！这比那种被个不认识的杀手一刀砍死好玩儿的多啊！”

“咳，赵兄……”

“本来就是嘛！而且能和你们大家这么多人死一起，多荣幸啊！哎你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这么浩浩荡荡的是不是都得把黄泉路堵了？”

“赵兄！”

“怎么，你这书生不愿意和我死在一起吗？”

“这……”吴是何觉着这一句说愿意也不对，说不愿意也不对。

“赵哥，咱们未必就要死的，但凡一线生机都不该放弃……”肃芹忽然插话，“……不，就算毫无生机也不能放弃的！生而为人本该如此！”

“是！”竟是阿阳应了一声。

“哈哈，谁说放弃了？我就……”

船忽然剧烈摇晃了几下，外面又是一阵纷乱响动，等响动略歇，老赵才又说道，“哎对了小柒，你给我们说说，这要是真撞上那小长虫了，会怎么样啊？被它吃进肚子里？它肚子里也不知道啥样儿呢。”

“大约是被卷上天了吧？总要再扔下来的。”

“还是个吃了吐啊？那最好我们不合它胃口，他吃一口就把我们立刻吐回来。”

“哪有那样的好事……”阿柒捂胸口稳了稳，黑暗中左摇右晃了这半晌，她是真的有些晕了，“若是摔在不认识的地方，或是没摔在水里，也是糟的很。”

“确实……”船晃得厉害，老赵也说不下去了，“啊我不行了我得忍住了不能吐，我不说话了。”

“不过这龙不大，风过了就没事了……”

阿柒原本还想安慰众人几句，无奈自己也实在晕的厉害，只好也捂了嘴。众人大约也是一样，都不再说话了。

比起阿柒在海中见过的龙来，这龙确实不大，这话不假。阮家的船，也不是那么容易沉的。阿柒总觉着这里毕竟是内陆，即便船沉了，大不了抱块木板漂个几天总能到岸，况且还和这么多人在一起。

但在这样一片漆黑当中翻江倒海，听着四面八方不知哪里传来的撞击声碎裂声，同时要忍住强烈的头晕和恶心，说不担心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死生大事，但凡活物没有谁能真正放得下看得开的，只有谁比看得更开些罢了。阿柒刚刚从病魔手里抢回自己这条命，虽然看得比一般人开些，但也比一般人更懂得挣扎求生的珍贵。

重病都熬过来了，心伤都挺过来了，正是刚刚可以做些打算的时候，怎么能死在这里？

“砰！”

忽而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大晃，不知是大风还是大浪打来。阿柒正捂着嘴不曾扶牢，这一下被整个人甩了出去，不知撞到了谁身上。继而又是一大晃，阿柒忙双手抱了头，却又被甩到了另一边。周围众人似乎也是一样，在这狭小的舱室内颠来倒去，阿柒听见了好几声哼声哀叫声。

撞击声越来越响，舱内越来越晃，阿柒先后不知被甩开了多少次碰撞了多少人，只顾得上强撑心神不敢晕去，几乎连上下左右都快要分不出来了。

又撞了一人，阿柒原没多想，只忽然觉着那人抬手摸到了她的后背，接着找到了她的肩膀，轻轻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牢牢地抱住了。

阿柒心中一跳。

四周的黑暗还是一样的摇晃不止，一样的哀叫声声，她却被那人稳稳抱住，再不会七颠八倒了。

其实这里人多屋小，若能互相拉拽，或抱作一团，自然是最安稳的了。但就这么被人揽入怀中，阿柒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多想。

这人是有心的吗？

这人知道自己抱的是谁吗？

这人是谁呢？

船舱内众人，阿阳自不必说，老赵、何兄和小芹都是熟识的友人，黄芪和小鱼也不算陌生，连叔连婶都是亲切的长辈，危难当头都没什么可介意的。

对了，这人方才也许摸到了自己后背的长发，应该能猜到自己是谁。那这人到底是不是有心的呢？

这个怀抱坚定而温暖，这人除了抱稳她，也并没有别的动作。

到底是谁呢？

自己又希望是谁呢？

纷乱的心绪和着加速的心跳，连同阵阵眩晕，让阿柒几乎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还醒着。

算了，不想了。

阿柒终于还是放松了肩颈，把脑袋靠倒了那人身上。

就当是连婶吧。

阿柒这样想着，放心地闭上了眼。

虽然明知道此刻脸颊贴着的是个男孩子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