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骂骂咧咧的声音慢了几拍断断续续从风中飘来，阿柒却听懂了他在骂谁。可惜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张船工一松开帆，船立刻晃了几大晃，小鱼只好自己去拉，无奈他膂力比不得船工，好一会儿才让船略稳了稳，大家可以抬眼四望了。

这一望不得了，那小龙来的太快，而且果真是冲着他们来的。此刻走得更近了，才觉得竟一点也不小。

龙这种东西，阿柒多少知道一点。它只会走直线，方才小鱼他们便是想将船驶离那龙的直线。风虽乱，若是帆、翼板和舵板配合得好，也是能做到的。无奈此刻两个船工都不在，只怕是不成了。

乱风中已夹杂着水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卷起的碎浪。阿柒头发都粘在了脸上。

“小鱼！怎么办！”老赵喊道。

“要有人拉帆，有人拉翼板才行啊！”

“没人！来不及了！我们都不会！”

“那怎么办……”小鱼也有些慌了。

“你师父没教过你遇到龙要怎么办吗？”吴是何道，“或者风太大怎么办？”

“有！有！”小鱼叫道，“要把帆降下来！千万不能折了桅杆！”

“怎么降？”

“解那个绳子……”小鱼指着就要上前，没想到被狂风直接吹了回来，撞到了老赵身上。吴是何和黄芪忙要去扶，却也在风中难以前进。

眼见那龙越来越近，这几人却仍够不到那绳结。阿柒没看清小鱼指的是那一片绳结中的哪一个，也无法上前帮忙，只能抱紧门框着急。

舱外几人还在风中挣扎，舱内风略小些，肃芹和黄连老两口正在艰难的给李船工腿上绑木板，阿阳独自靠在一旁。

“阿阳！”阿柒心生一计，“去砍那挂帆的绳子！”

阿阳闻言点足径直飞出了舱外，不想被风吹得撞到了帆上。

“小心！”

这一下却是正好，阿阳摸着帆一路向上，到了帆顶抽刀便砍绳子。

一声巨响，大帆应声落地。

船大晃了一下，随后便略稳了稳。小鱼赶忙领着众人将帆收好，阿阳也顺桅杆滑下帮忙，众人七手八脚又拉了几条绳子收拾干净。眼看那龙就在眼前了。

“下底仓！所有人！快！”

小鱼一声令下，所有人艰难摸回船舱，撬开了底仓门板，陆续跳了进去。小鱼留在最后，仍将门板封好，狂风立刻被挡在了外面。

一片黑暗中，只觉得船被浪打得忽高忽低，仍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和杂物滚落跌砸的嘈杂声。

老赵自怀中摸出个火折子，好容易弄亮了，众人才看清周围。底仓原是存货的，这一只船原本建造时也没打算用于运货，因此底仓低矮狭小的很，需弯腰前行，连盏灯也没备。小小一个火折子刚够众人安顿好伤者，各自摸到舱壁就地坐下，就熄灭了。

“哎你们谁还有火？”

“算了，赵哥。这地方小，别点火了，大家忍忍吧。”小鱼道。

“现在怎么办，就躲在这儿？能躲过去吗？”

“我……我师父说过，要是风浪太强不能驾驭，就只能顺应它。”小鱼的声音已经在打颤了。

“顺应？怎么顺应？”

“我师父说……我师父说……只要等风浪过去，船不沉，桅杆不折，就总有办法。”

“不是啊，那要是过不去呢？”

“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我师父说过的！”

“好好，那要是桅杆折了呢？”

“那，那还有橹。”

“这船要是破了呢？”

“那，那……”

若是这船真的毁了，他们可没有张船工那样在狂浪里游水逃命的本事。此刻只能祈求侥幸没径直撞上那龙，并且这艘船足够结实，能扛得住这风浪。

小鱼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黑暗中，众人挤作一团，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肩负整船人性命的少年在颤抖。

“小鱼，”阿柒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