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茶刚想端起,就被吓得洒了一桌子。
“哎呀看你这一惊一乍的……”老赵再次把茶杯从吴是何手里拿了回来,一边把剩的半杯茶倒进了自己嘴里,一边毫不在意地用自己那卷云纹窄口袍袖蹭着桌子。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吴是何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纵然习惯了赵长安无所不知,但这一次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问你吗?”老赵又斟了杯茶,稳稳当当放在了吴是何手里。
“不是,你怎么知道是玉鼎帮的消息?”
“你自己写脸上的嘛!”
“我脸上哪能写下那么多字!”
“那就……数你这步数数出来的。”
“赵兄!”
吴是何把杯一放,有些急了。这次当真是毫无道理。赵兄在兰溪哀离舍养病,几日前才到了这永阳渡,哪里可能听到千里之外舒平的消息?这普天之下难道有比不知阁内的飞鸿更快的消息吗?堂堂吴阁主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
“啊呀好啦好啦,我说实话。”老赵看他着急,摆了摆手,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把一脸的坏笑收了收,直视小何道,“我猜的。”
“赵长安!”吴是何捶了桌子。
“噗哈哈哈……”老赵捧腹大笑。
结果笑了没两声就糟了报应。忽听他轻哼了一声,屏了气自己抬手在腰腹间捏了捏,不敢再闹,慢慢喘了口气,换了个低沉的调子,“何你别多想了,我你还不知道吗?除了瞎猜,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也猜不了这么准。”
一面说,一面把方才捶桌时带翻的茶杯又扶了起来,换了只袍袖擦干了桌子。
“当真?实话?”吴是何还在担心他伤势和就该疼死他算了的矛盾心情中游移不定,只呆呆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将信将疑。
“实话!真的是实话!我真不知道,真是猜的!”老赵说着,举了个赌咒发誓的手势。
“唉,那好吧。”小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反正除了相信这个骗子也没有别的办法,谁叫他是赵长安。
“那行了吧,你能说了吧!”老赵又把茶倒上了。
“不行!”吴是何忽然就不服气了。虽然已经习惯了被他耍得团团转,但是今天他不是说是来给自己分忧的吗?怎么一不小心又任他拿捏了?
“赵兄,就算你是猜的,你也要告诉我你怎么猜到的!”
“猜还有什么怎么猜呢,就是猜呗!”
“猜也要有根据,有道理的啊!”
“哪有那么……”
“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
没想到今天这书生反抗的旗帜举得这样坚决。其实小何当真执拗起来,老赵又能有什么办法?一般这种时候他就习惯性的溜之大吉了,可惜今天不行。要听的话还没听到呢。
老赵挠了挠鼻子,心里放弃了,口里却仍不服输道,“那,你要是真那么想知道嘛……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呗?”
“何事?”
“你……”老赵一挑眉,栖身逼向了那一脸惊疑的书生,顿了一顿方道,“把这茶喝了。”
“啊?”
“我今天都给你倒第四杯茶了啊!事不过三有没有?你不许再给弄洒了啊!我给你倒杯茶喝怎么就这么难呢!”
“……”
没想到赵兄说了个这个,吴是何哭笑不得。赶忙依言小心翼翼端起那茶杯,一滴不洒尽喝了,又拿了个新杯给赵兄也倒了一杯,再给自己也倒上,恭恭敬敬举杯,“是在下疏失了,赵兄请!”
“这还差不多。”老赵笑嘻嘻举杯和他碰了碰,两人皆饮了。放下杯,小何又忙再斟满。
“我想想啊……”老赵搓了搓下巴,“你问我咋猜的……就说你今天刚到就躲我们,一个人在这长走廊里遛,明显是心里有事,你说对不对?”
“这个我承认,”吴是何点头道,“但你怎么可能猜到是什么事呢?”
“你嘛,也没什么别的,八成就是听到什么新鲜消息了。你躲我们,说明是和我们当中的谁有关的事。”
“怎么不会是我自己的事呢?”
“你自己的事你有什么摆不平的?再说了,你自己的事你躲我们干啥?你肯定就装肚子里,在我们面前装没事儿人了。”
吴是何想了想,这么说也有道理。无论是自己的事还是江湖的事,他从来都是存在腹中,不扰旁人的。这次确实是因为关系到近身边的友人,他才会这般烦忧。
“既然是我们几个的事,那就是谁的问题了。看来看去,只可能是小柒。”
“怎么?不会是旁人吗?”
“那你说谁?”
“比如……你?”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一个没姥姥没舅舅的穷光棍,能有什么事?”
“是,你怎样都是没事!”吴是何想起这个人随随便便把性命不当回事的样子就受不了。
“至于芹芹就更不可能了。”老赵对小何的话里有话充耳不闻,继续道,“济泽堂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说的事。要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不说他晚些也会得到消息的,不值得你这样犹豫。”
“那小柒姑娘也是光明磊落啊!”
“是啊,可惜她和不太光明磊落的人有瓜葛啊!若是她家里的事,你也可以照实说,没啥可犹豫的。”
“……”
“所以啊,八成就是那个不太光明磊落的家伙出了什么事,你拿不准小柒会不会想要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