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阁阁主吴是何从来没有像这样犹豫。
他每天收到的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多如牛毛,本来早已习惯每日看过记下便罢从不声张,然而这次这消息竟让他有些想要说出来。但一想,又觉着自己从没做过这样多嘴多舌的事,再一想既然木已成舟自己说与不说大家总会知道的那还不如自己先说了,又一想毕竟旁人之事自己本不该多管还是不说的好,再一想若知道了不说是不是不够朋友,又一想若说了人家觉得冒犯连朋友都没得做岂不糟糕……思来想去犹豫的不行,不知不觉已将这长廊走了第三遍了。
这走廊所在的长长排屋,便是沿着岸线修建的永阳渡馆舍。吴是何今日刚到这里与南宫柒、赵长安、水肃芹一行人会合,准备一同乘船南渡的。当日众人议定一同离开永阳回去南边,吴是何就告别了众人,孤身去其他各寨走了走。既然来了永阳二十八寨,不走遍,毕竟不甘心。小何书生原本日日盼望着到了约定的日子与众人在渡口会合,没想到让这样一个消息闹得自己这样犹豫,以至于完全不知要如何面对众人,只匆匆见了一面,就慌忙躲开了,此刻便只一个人踱步不住。
书生心中有事,顾不上脚下眼前,更没留意身边。前面的一间屋子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等他踱到近前,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
“哇——唔唔唔!”
吴是何吓了一跳,刚叫了半声就被人捂了嘴扯进了屋子,又重重按在了椅子上。只见那人居高临下捂着自己的嘴,皱眉低声道,“嘘!嘘!瞎叫个啥瞎叫?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吴是何看清是谁,立刻就不挣扎了。
那人就放了手,回身去关好了门,回来坐到了吴是何身边,用他满是胡渣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
“赵兄,你这又是哪一出啊?”吴是何也无奈地笑了笑。赵长安要是能规规矩矩办事,那就不是赵长安了。
“你这才是哪一出吧?我说何,几天没见,力气见长啊?”老赵仍笑着,隔着袖子揉了揉手腕。
吴是何猛地就站起来了,“你!你……我……抱歉。”
小别重逢,他差点忘了赵兄弄了一身伤的事。虽然还没得空问一问芹兄他伤势如何了,但看他仍穿得这般严实,便知此刻只怕仍没有痊愈,方才自己惊吓间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碰到他哪里了,也不敢开口问。
“哎哟你这书生真是……就你,还能真把我怎么样了啊?没事儿没事儿!”说着招呼他坐下。
吴是何坐下的时候仍然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赵长安,毕竟这个人当初血流得能染透两个人的时候口里也说自己没事。
“真没事儿!不说那个了,说正事!”
吴是何又看了两眼,觉得自己确实拿这个骗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好放弃了。“咳,是了,赵兄找我有事?”
“我没事啊。”
“啊?”
“我没事,是你有事。”
“什,什么?”吴是何一惊,赵兄正戳中了他的心事。
“你看你,满脸都写着我有事,不就是等人问吗?”
“我没……”
“行啦行啦,你自己数了你在这门口遛了多少趟了吗?”
“……”这个下次要记得数一数的。
“唉,没办法。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大发慈悲,来问你啦!”
吴是何看着老赵咧着嘴给自己倒了茶,接过茶杯摩挲了一阵,仍是犹豫。说出来和赵兄参详也是个办法,毕竟此事不算与他完全无关。但自己刚一回来就又要给赵兄添麻烦,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认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赵长安帮他,他都没有为赵长安做过什么,哪里有这样做朋友的。再想到赵兄此前为了救自己差点丢了性命,至今一身伤未愈却还要为自己担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越想越乱,又加了一层犹豫。端着杯子看了半晌,把那茶水的热气都看没了,仍没有开口。
“行啦,多大点事儿!”老赵一把抢回了他手里的杯子,把茶水往自己嘴里一倒,重新斟了杯热茶推到了吴是何面前。
“你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玉鼎帮那姓张的是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