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殿。
二皇子长身而立,站在天井处,仰望四角围拢的天空,旁边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巫卫。
“二殿下,一切如您所料,”黑衣人说道,“洗墨楼被夷为平地,冥族之人在棺材铺被堵个正着。”
“其中一人被绑,两人逃脱。”
“好!”二皇子赞许地拍拍黑衣人的肩膀,“你们做得好,先去休息,为后面的追捕养精蓄锐。”
“是!”黑衣人拱手后,退了出去。
只要没让皇兄一锅端掉,后面,就各凭本事了。
忽然!
“大殿下!大殿下!”外面响起李四儿的声音,“二殿下真的在休息,自上次祈雨之后,还没恢复!”
“滚开!”
两人出现在走廊转角处,一眼就看到站在天井旁的二皇子。
“二殿下。”
二皇子挥挥手:“下去吧!”
大皇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二弟恢复得可好?”
“皇兄挂心了,已无大碍。”
“没事就好!”大皇子背着手看着前面,“为兄担心二弟身体尚未康复,昨日围剿冥族一众人等的苦差便没通知二弟,怕那些个不长眼地一不小心伤另了二弟。”
他转过来:“你不怪为兄吧?”
“皇兄是为我着想,谢皇兄关心。”二皇子谦逊有礼,滴水不漏。
“可是昨日,咱们阵营里出了内奸!”大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弟觉得应当怎么处理?”
“哦?皇兄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昨日围剿之时,半路杀出四个巫卫,阻挠我的人捉拿行事,致使其中两人逃脱。二弟,你说该怎么办?”
二皇子面色一凌,正色道:“巫卫乃父皇贴身侍卫,断不可以出此类人,定要严查,以确保我宫中,以及父皇的安全,”
“说得好!”大皇子朗声叫好。
“只是,皇兄可以证据?”
“证据确凿。”大皇子一字一顿,“在场的巫卫皆可以作证!”
二皇子点点头:“皇兄打算如何办?”
“自然是召集所有巫卫,来个当面对质——我宫里的已经查过了,就差二弟这里了。”大皇子轻轻一笑,“二弟,你看?”
“一切听凭皇兄安排!”二皇子随后叫来李四儿,召集来殿内所有的巫卫。
不一会儿,十来名巫卫整齐地排成一排。
大皇子被请到殿中。
二皇子紧随其后:“巫卫之中出了内奸——便是昨日,阻挠其余巫族兄弟捉拿冥族之事。”
他看了看众人:“尔等可有参与?”
站在第一位的黑衣人拱手说道:“我等昨日都在殿内,先是与殿下您商量围剿洗墨楼之事,而后回到住处便不曾离开,晚些时候还与李总管喝酒来着。”
二皇子侧过身,李四儿赶紧回答:“却有此时!”
“哼!”大皇子在后面冷哼一声,“让人进来一认便知——二弟休废口舌。”
“皇兄说得是。请证人!”
“请证人!”李四站在中殿朝外喊。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走进来:“大殿下,二殿下!”
大皇子走上前去:“报上你们的代号。”
左边一位:“在下巫一。”右边一位:“在下巫十二。”
“好,巫一,你且瞧瞧那些人之中可有昨日阻碍你们抓冥族之人的人?”
二皇子接着说道:“尔等乃我父皇亲卫,定不能放过那不忠之人,若当场抓获,必是即可斩杀于此,绝不轻饶。”
巫一一滞:“是!”而后缓缓走上前去,从一排之中的第一个人看起,眼神无波,脚步慢慢。
走至中间一人时,两人眼神交汇,有一霎那,时间凝固。
但,什么都没发生,巫一越过他往后走去,走至队伍的最后一人,吸一口气才转过身来,看着地面:“回大殿下,二殿下,并无昨日之人。”
大皇子瞳孔收缩,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巫十二!”
“是!”他走上来,也如那边,一一看过一排人,最后用眼角瞟一眼低着头的巫一,才说道:“回大殿下,二殿下,确实无昨日之人。”
二皇子眼眸微挑,并未说话。
大皇子一步一逼,走到二人跟前:“那你二人倒是跟我好好说说,先前所说‘四个巫卫’怎么解释。”
两人对望一眼,巫一回道:“那四人均都穿着黑衣,与我们打扮无二,且使玉珏,所以奴才才会判断是巫卫。”
“而且......”他补充道,“青石路至棺材铺,均被房檐遮盖,光线幽暗,难以辨认模样,所以也只是推测!”
“啪!”大皇子甩手一巴掌,巫一被扇得踉跄后退两步,又即可站回原地,嘴角带血。
“是奴才失职!请殿下责罚。”他单脚跪于地上。
“啪!”又是一巴掌,反手扇在另一边脸上,“问题是,那些人巫族之人,去哪儿了,长着翅膀飞走了?”
巫一身子一歪,赶紧跪正:“容奴才去查,定查个水落石出。”
“查不出来怎么办?”大皇子恶狠狠地说。
“奴才,愿以死谢罪。”
旁边的巫十二眼眸一紧,却不敢说话。
“好!”大皇子说道,“等你给本皇子一个真相!”
“打扰了!”他转过身,对着二皇子,“二弟好生歇息。”说完,衣袖一拂,离开宁云殿。
巫一和巫十二随即跟上去。
等人离开,二皇子才对着那一排一动未动的人,缓缓说道:“自打你族入我大澈皇宫,今日之结局便在所难免,但是,今日让本皇子看到你们的骨气。”
“甚是可敬!”他语调缓缓,却有十分的威严,“尔等助我登上储君之位,我许尔族自由自身!”
自由之身!乃巫族之人梦寐以求!
一排人俱抬起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如何?”二皇子问。
十人面面相觑,为首的巫二犹豫着抬手一拱:“二殿下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十人面上俱露出欣喜之情:“原为二殿下马首是瞻。”
二皇子点点头:“下去歇着吧!”
“是!”
一行人消失在中殿转角处,等人走远,李四儿才从后面走上前来:“殿下英明!”
“你看出什么了?”二皇子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李四儿替其斟满一杯茶水:“殿下昨日就是故意让他们去洗墨楼的。”
“哦?细细说来!”
“素闻巫族团结,”他两手交叠,站在一旁,“殿下就是抓住他们这一点,制造矛盾。”
“而大殿下的性子,必然不会就此罢手,定会前来兴师问罪。为保族人,必会有人来担下罪名——借此亦让他们看清大殿下的为人。”
“殿下您就借此收买人心。”他想了想,“只是?”
“只是什么?”二皇子很满意他的分析。
“殿下最后给他们的承诺,真的要兑现?”他提醒道,“毕竟那关系大澈国本。”
二皇子挥挥手,示意他停下:“你以为此番争斗,人人都可以全身以退?”
“殿下的意思是?”李四儿还是不大明白。
二皇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绵延的宫墙飞檐:“哪一次不是你死我活,方肯罢休?”
李四儿眼睛一亮:“奴才明白了,人没了,承诺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二皇子点点头,脸上却没有笑意:“他们如此,我们未尝不是。”
才放晴两日,第三日,细细密密地春雨又到。
主仆二人俱看着这漫天纷飞的细小飞点,在偌大的虚空中,不能自控地被洒下,被支配,不知飘向何处。
一如这世上挣扎求生的众生!
“若可选,你是选做这渺渺飞雨,还是为人?”二皇子问。
李四儿出神地看着外面:“自然是为人,起码可以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