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劈啪啪”火花炸裂的声音,一扇窗户应声倒地。
“哐!”
屋里被橘色的火光照得通亮,浓灰色的烟雾,在屋顶乱窜,哪里有风,浓烟就往哪里聚集。
地上,火一寸寸往前爬,离丁衣的头不足一寸的距离。
仿佛很难受的样子,她眉头紧皱,头向左边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明亮的火光照亮她的脸,上面的血渍半干,散发出一种耀眼的暗红色。
突然,她手里的伞动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竖起来,撑开,贴心的挨近地板,隔绝了即将舔舐秀发的火苗。
那朵缠绕绽放的金银花,在火光中越发冶艳诡异。
“咳!咳!咳!”
剧烈地咳嗽震动脑门,撕心裂骨的疼传来,脑子昏沉混沌。
丁衣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入眼是一片跳动的灿烂。
是什么?她没弄清楚,好想休息……
她闭上眼,耳旁传来劈劈啪啪地声响──猛地响起,自己在逃命中!
陡然睁开双眼,才看清,四周凶神恶煞的火势!
她惊住了,一个咕噜翻转身躯──全身又软又痛。
洗墨楼已经是与一片火海无异。
她拖动痛脚,寻找出口,却被地上静静撑开的伞吸引住目光──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泪眼朦胧,一边收伞,一边瘸着腿往地下室走去。
眼看就要到入口,头顶突然传来“吱吱呀呀”地呻,吟。
糟糕,要垮了!
她顾不得疼痛,抱着伞连滚带爬,摔进密道。
“轰隆!”一根盆子粗的木柱子轰然倒地!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丁衣额头汗如雨下,手里的伞却完好无损。
靠着墙壁休息好一会,才一瘸一拐往前走──密道里黑漆漆的,之前的油灯和火石都找不到了。
她摸索着墙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踩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却没怎么注意。
好不容易走到出口,依稀可以看见外面透下来的一丝光线,她欣喜若狂──出去这里,先找到姐再说,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
可是,出口上的盖子,怎么纹丝不动?
她放下伞,换了个姿势,双手用力往上顶,还是动都没动一下!
怎么可能?
先前明明单手就可以掀开的呀!就是一块薄薄的棺材板呀!
反复地试了几次,就是打不开。
难道?
她脑袋“嗡”的一声,绝望涌上心头──外面被堵死了!她出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双腿一软,无力地摊坐在地上,抱着伞掉泪。
哭着哭着,她突然想起来,等火熄灭了,可以往入口出去
于是擦干眼泪扶着墙站起来,往来时的路上摸索回去。
“咔嚓!”一个硬东西被踩断,“啊!”一截尖锐扎进鞋子里。
她在鞋底乱摸,拔出一截坚硬,忽然,坚硬那头一颗圆润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惊──这和姐姐头上的珠簪好像?
她又摸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遂往地下找去,好一会儿才找到另外那截断簪。
手指在簪子的缺口处,仔细抠找,果然,找到一截柔然的纸,抽出来,是张裹好的纸条。
是姐姐留给她的!
沾满泥灰血痕的脸上,闪着泪光惊喜无比──总算是有消息了。
可是密道太黑,一个字看不见。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字条,等待会儿出去再看。
做完这些,她继续往回撞撞跌跌摸去。
可是,到了才发现,入口已然被堵死──应该就是入洞前,柱子倒下堵住了。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害怕了,怀里的伞和字条给了她希望──姐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哭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唯有行动。
她决定先休息一会,外面的火应该还没有熄灭,等等再想办法。
她抱着伞,靠着墙壁,渐渐沉沉睡去。
另一双沉睡的双眼却在此刻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红色的柱子,柱子旁边是一空空的可以并排坐四人的板凳──这里是一个亭子。
姜小槊倏然转醒,才发现,自己背靠着一根柱子──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呢?
忽然想起来,他们俩逃出来,她执意要回去救苏聘,结果被丘阙打晕……
“醒了!”
她摸着脖颈抬头,走出亭子,发现丘阙站在亭子顶上。
阳光中,他飘飘似仙,但是姜小槊此刻看到他却极其不爽,一扭走往外走。
“去哪?”
她只顾低着头走。
“小槊!”
丘阙追上来:“苏聘没有危险——她没有肉身。”
她还是不理人,索性御风飞起,飘出老远。
“我知道你担心苏聘,只要我们不出现她暂时就是安全的,”他乘风而上,拦住怒气冲冲的人。
姜小槊停下来,看着他,面无表情:“我知道,我有脑子。”说完,绕过面前的人。
丘阙握住她的手臂,神情困惑:“小槊,你在生我的气?”他有些无措,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我一定救苏聘出来!”
她眉头一皱,怒火被点燃:“你以为苏聘被抓,所以我责怪你对不对?我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那是?”
“你看,”姜小槊甩开他的手,“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到底在想什么,你更不知道——我们之间没有默契。”
“......”是的,他哑口无言。他们之间总是若即若离,他甚至没有一次看到过:因为他的出现,她惊喜的眼神。
本就不善言谈地他,不知说什么。
“如果非要说的话,”她别过头,“最多算合作伙伴,但是,依然没有默契”。
合作......伙伴?
“算了,我还有事。”她继续往前飞行。
丘阙的心被烫了一下,有点痛!原来在她心目中,他不过是一个没有默契的,伙伴。
“站住!”
话音才落,他拦腰缠住她的腰,把人往回拉——姜小槊没想到他会动武,被拉了个措手不及。
“我,哪里出了问题?”两人近得贴在一起。
“这就是问题所在——永远都只当成你的问题。”姜小槊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意思?”他没弄明白。
也难怪,中间隔着星河和年岁——他当然不明白和一个来自二十世纪的女孩,有怎么样的代沟。
姜小槊叹口气,解释道:“从始至终,你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我一无所知。”
“但是,你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我,只有当事情发生了,你才一点点透露。”
“明里暗里,我暗示过那么多次,你都一语带过。我也很想相信你,依靠你。”
“可是,”她伸出手,指着洗墨楼的方向,“今天的事情足以说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掌控全局,包括你。”
“不知道过往,亦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像今天一样,我们如此被动,丢了丁衣,失了苏聘。”她重重叹口气,“也不知,还有什么等着我们?”
“你的问题......”姜小槊认真地一字一顿,“想一肩挑起所有的事情,却没想过,我们——我,苏聘,丁衣,我们是可以对自己人生负责的人。”
她低下头,语气里三分失望七分无奈:“你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然,现实无奈,我们都没有想象中强大。”
这也是今天为何他们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原因——对手狡猾而多变,他们却还是一盘散沙,结局注定失败!
荒草吐绿,官道蜿蜒绵长,姜小槊走上官道,往万安城方向行去。丘阙怔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从来没有这般审视过自己。
难道,他真的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