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湄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计策不是你的?给云罗的命令也不是你的?”
她这么一问,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而随着宁辰风微微地点了点头,弄玉手上的纸条都掉了下去,整个人惊讶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会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云罗几乎相当于是他们的底牌了。虽然以宁辰风,弄玉和月湄三人能力卓绝,但是宁家的产业分布太广,他们三个人的手腕再长也无法全部顾及。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交由云罗去办的。云罗的力量,甚至就连慕容醉也是不知的。
可现在,却被人不声不响地动了。
三个人略微思考一下,都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了之前那些“假账”之上,现在如果说提出这个计策的人和制作“假账”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恐怕他们谁都不会相信。而且,非常可能的一个可能性便是,这两个人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宁辰风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能够假借自己的名义驱使云罗,渠道只有一个,他轻轻地问:“如果这位高人可以模仿湄儿的笔迹,那么我的呢?”
“啊,传给云罗的手信。”弄玉立马明白宁辰风在说些什么,惊呼道。
云罗是宁辰风和弄玉亲手打造起来的组织,虽然人少,但是个个都是精锐,而且对他们绝对忠诚。分布在宁家的各个商业区域,只受宁辰风一人的领导。只不过由于地域问题,互通有无全部都靠各种形式的手信。
如果说对方可以模仿月湄的笔迹的话,那么顺着这条线索推下去,的确也有可能模范宁辰风的语气。否则如此长时间地在账本上添上一点料,不可能不会从各地的反馈中看出差异。
如今不存在差异,那么这种推测就更加容易是真的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让云罗将现存的手信传回来,辰风亲自辨认了。”月湄也意识到了,开口说。
宁辰风立马站起身,取出文房四宝,写了一封递给云罗的手信。这一次却没有选择那只刚刚传信回来的鸽子,而是交给弄玉:“交给城外的那家客栈,嘱咐他们尽快发出去。这一次,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要让云罗将自己最近发给他们的各种各样的手信仍然存在的全部返回来。只要看到笔迹和内容,那么一切的推敲也就成立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弄玉匆匆离去之后,月湄微微笑着说。
“是。”宁辰风也点头道。当务之急,其实并不是揪出那位幕后相助的神秘人,而是这位神秘人已经为他们打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有利局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耗着,他们也比慕容醉有更大的胜算。
只两日的时间,便已经有云罗将手信传了回来,虽然已存的不多,但是却还是足够宁辰风分辨出那些手信虽然是自己的笔迹,但内容却不是自己当初发出的内容。而且,这些计策都是自己无法想到的周全。
这个幕后的神秘人,如果是自己经商的对手的话,那么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他原本觉得慕容醉可怕,他站在那里,身后便是整个天朝,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即使就在你面前也不能够轻易杀掉的敌人。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莫大的庆幸,显然,这个神秘人比慕容醉还要可怕。
还好,是友非敌。
但是不管这个人是谁,按照之前宁辰风和月湄商定的,他所留下的这种方法极具借鉴意义。改变以往运送货物的方式为输送人才,甚至在当地培养人才,将特定的技术输送到需要的地区,在那里开展生产,当地生产,当地销售。
虽然在当地经营商业也需要缴纳一定的制造税款,但是这些和之前的过关卡需要缴纳的税款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而且,这种方法,即使是慕容醉有心打压也有些无用,只要当地百姓的生活仍然存在这种需求,就不可能被完全遏制。这其实也是为什么天朝一直都宣扬重农抑商,但是却不能摒除商业。
虽然商业的发展对皇权的确存在着一定的威胁,但是商业的存在却也同时符合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基本需求。只要需求仍在,那么商业就永远都不能停止。
所以,他们也只能先放弃寻找这个在暗中相助的神秘人,而是紧锣密鼓地开始将这种政策普及到更多的地方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天之前,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方可卿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之前弄玉出城去摆脱的客栈老板娘。
“这一次麻烦你了。”方可卿笑着说。
“少夫人客气了,老夫人一早就交代过,所以少夫人不必言谢。”那老板娘神色恭谨,“既然不需要调整,那我就马上将这封信发出去。”
“好。”方可卿这样说着,那人就立马离开了。
而站在原地的方可卿,回忆起那封信的内容,唇角荡开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辰风,你终于也发现其中的端倪了吗?不过,真好,就像自己所料想的那样,宁辰风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他需要确认,但是也会选择采取最好的办法。
即使那办法,并不是他的。
看着宁辰风他们最近几日风风火火地忙前忙后,方可卿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安全的,他们并不着急找出那个神秘人的真实身份。而现在他们的忙碌也是她需要的,虽然有婆婆交代给自己的几位老掌柜,再加上自己模仿字迹的能力,但是宁辰风培植起来的势力也加入进来的话,这样的政策就会推行的更快。
她感觉得到时间的紧迫,虽然和慕容醉只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但是却已经非常明了那个男子定然不会有太好的耐心,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在那之前,将宁家产业这个密密麻麻的大网重新分割,将更多地权力下放,自由发展,直到每一份权力都可以形成一个小网,她才能够保住全部的基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从来没有忘过。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匹夫,要比那当权者更为重要。
而一旦这些小小的网形成,再共同地组成一张大网,这张网上究竟姓甚名谁已经不重要。
到时候,即使慕容醉将整个宁家摧毁殆尽,宁家的商道仍然会在黎民苍生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事情着手布置没有几天,就收到了许多可喜的成果,现在宁家的各个商铺几乎不需要在商道上运动货物。慕容醉的人几次前来回报,都是没有任何斩获。看着眼前那些人战战兢兢地退去,慕容醉的脸色更加柔和了。
他柔声问:“若枚,你怎么看?”
若枚知道很多人都害怕秦王,即使那些在秦王的身边已经做事超过几年的人,也会因为他面上的寒冷而感到战栗。但是这样柔和的慕容醉才是真正可怕的,这说明他非常愤怒,以至于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到身体里。
然后对于那胆敢触犯到他逆鳞的人,一击必杀。
若枚从阴暗处闪身出来,如果刚刚退下去的那人此刻还在的话定然会觉得惊讶,因为那里看起来就好像没有人的样子。她袅娜地出现,单膝跪地:“是若枚的失察,这些年,没有发现宁辰风竟有这般心机。”
“你也说了他有这般心机,没发现也情有可原。”慕容醉按压下自己心里的愤怒,示意眼前的女子起来,“现在局势已经变成这样,继续在各处关卡给宁家施加压力,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你有什么好办法?”
若枚看着眼前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的慕容醉,心下一动,但终究还是被自己全部消散了去。浅浅地笑着说:“王爷不是已经有计策了吗?”
慕容醉的嘴角荡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若非若枚与他相处时间已长,肯定也会不小心沉醉其中。
很多年前,她饥寒交迫,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离自己非常近,而她原本可以依靠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在一场大火之中消散。就连那一直都在她的手掌心中充盈的温暖,也不知什么时候彻底走散。
在当掉了自己身上最后的东西,那把琴之后,她已经决定等待死亡。等待死亡,也许死亡是一种温柔的存在,至少他也同时带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她不孤单。
但是他却比死亡更早,更温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现在这样温柔如水的笑容,他低下头,对自己伸出手说:“要不要跟我走?”
于是她便耽溺其中,再也不曾走出来过。直到后来为了他练就一身的本领,为了他在青楼之中起起伏伏,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为了他成长成今日的样子,只要回忆起当初他伸给自己的手,以及那个犹如幻影一般的笑容,便觉得无悔。
然后那和曾经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嘴唇翕动,他说:“还是若枚你最了解本王。”
望着那温柔得放佛能够如水一般化开的微笑,若枚也只能在内心里为宁辰风感到遗憾,那本是个不错的男子,只可惜他动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动的两样东西,一样是商业,一样是月湄。
可惜了,在这个世界上,慕容醉要摧毁的东西,还没有人可以挽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