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湄这边也一样是埋首在账本之中,在轻容来添了两次茶水之后,弄玉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轻容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轻容小声说。
“湄儿,去睡吧,明日再来处理也不迟。”宁辰风也反应过来,湄儿临近待产,这样的劳累的确是太不应该。
月湄却放佛对三个人的声音充耳不闻,只继续地埋首在账本之间,随意挽起的头发此刻也垂下来一两缕,她却不管不顾。
“算了,轻容,你先去睡吧。”宁辰风叹口气站起身来,“我去劝劝她。”
轻容乖巧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眼角余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堆积在桌面上的众多账本,直到最终缓缓关上房门,才略有不甘地离开。
“你怀疑轻容?”一直不声不响的月湄终于抬头,微蹙着眉头,问宁辰风。
宁辰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她却是也有嫌疑。以我的武功,如果她在周围徘徊的话我一定会发现,她不回来最好。况且,天也确实晚了,总不能让小丫头一直陪着我们吧。”
听到他这样解释,月湄的眉头这才慢慢地舒展开来,重新埋首于账本之中,这一次却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好多本账本在她的手中间来来回回,封面的颜色却有不同。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终于从账本中抬起头来。
宁辰风和弄玉赶忙看着她,却发现她的面色极为不对,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账本有问题。”月湄仍是神色凝重,她之所以这么固执地在账本中寻找症结就是因为最近一段时日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账本似乎存在着什么问题。自己做的账原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保密性又极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日她从宁辰风手里接过来的以前的账本虽然很明显是自己的笔迹,但是她就是觉得有一种陌生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实在是没有任何凭证,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月湄觉得直觉要比证据更有可信度。
这种古怪让她直接将自己过去三四个月的账本全部都拿了出来,与现有的一一对照,结果越往下看越是心惊胆跳。那些字迹的确全部都是自己的自己,但是却和自己留下来的原版的账本完全不同!
发现这一点的开始,她并不敢告知宁辰风,因为这其中牵扯甚大,至少她要确认从什么时候开始账本被作假。但是直到刚才,她将自己从凝翠楼带来的六个月的账本完全比对完毕之后,才发现这“假账”竟然也都存在。
甚至很可能,更早以前。
“你们看看这些账本有什么不同?”月湄神色认真地将几本“假账”递给宁辰风和弄玉。
“这是你亲自做的帐,每一本我们都细细查过。湄儿莫非是对自己都不信了吗?我可是信得很。”若论做账的话,宁辰风相信,月湄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就连父亲手下主掌管账的大账房先生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所以这么多年才会风平浪静地让他们在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月湄脸上却没有因为这点赞美而有一丝的缓和,她又捡起身边的几本账本,淡淡地说:“再看看这些。”
“都是湄儿你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得出来。湄儿,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也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宁辰风接过账本扫了一眼便开始说,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弄玉打断:“不对,辰风你再仔细看看,我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弄玉看了一会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的眉头却反复地舒展和皱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般。
宁辰风这才认真了起来,赶忙拿起手中的几本账本一一比对,细细查看,但是却仍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看着月湄和弄玉都一脸凝重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是什么人的手段如此高明,自己竟然察觉不出其中的不妥?看月湄和弄玉的脸色,这账本已经在几人的眼皮底下出事有了几月有余的时间,是谁?这些账本又究竟做了怎样的手脚,会给商行带来怎样的损失?甚至……他不敢去想,现在只是一条商道受损,但如果账本出错,那么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暴露。
月湄看到宁辰风微微有些发青的脸色,就知道他尚且没有看出其中的文章,起身再次取过几本账本来放到弄玉和宁辰风的面前说:“且再看看这几本没有问题的……”
事关重大,宁辰风连忙接过来,细细对照起来,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宁辰风的脸色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缓和,反而更为凝重起来。
“你们也看出不对来了吧?”月湄低声说道,“这事情实在蹊跷,前几次我们损失了一些货物,我便多留了心,将过去的账本都取了出来,想要做个总账,这才发现有些不对。直到这次商道出错,我才警惕起来,这才有所发现。但是这账本月月都是由我过手的,我竟然都瞧不出来问题来,这人也未免做的太过巧妙了,不容小觑啊。”
她的声音仍旧是充满了魅惑的,但是表情却是难得的认真,月湄的性格宁辰风知道,眼高于顶,没有几个人是她瞧上眼的。就连他和弄玉,也从未获得过这么高的评价。
抬眼看弄玉,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宁辰风忍不住问出口:“湄儿,若我看的不错,这账本却是对着我们有利的。”
他原本以为账本有了问题,那么最近商道出事也就有了线索,肯定是和这账本之中作假的人有关。但是仔细一看,这账本,即使他并不精通,也知道是有利于自己这一方的。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弄玉听到宁辰风问出才敢肯定自己当时的感觉不错,这做账之人极为巧妙,但是所做的改动却是将湄儿原本的漏洞都一一补了上去。与其说是不妥,不如说是更为精密了。
“我原本自负自己所做的假账完全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看了这几本之后倒是觉得自己反而是井底之蛙了。湄儿若是能与此人相识该有多好。”月湄也不无感慨,遗憾让她面容上的认真看起来有些模糊了,倒是更添了几分柔媚。
弄玉压低声音说道,“若不是湄儿提醒,我是不会发现其中的玄机的。”
“就算是我,也只是因为对自己写过的东西记忆深刻,看上去总感觉不对,细细推敲几日方看出来的。”月湄也是叹息地说道。
这也难怪他们无法发现,账本中所做的改动均是为了将他们三人原本想要隐藏的事情藏得更深,对于他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自然是无法轻易发觉的。
即使有众多怀疑,但是不得不说,最合理的一种解释就是有一个神秘的高人在暗中帮着他们。虽然不明白如果对方是善意的话,为什么不出身相见,但是宁辰风他们却只能选择相信这一推断。
因为若是能够在账本之上渗透这么深,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必然早就已经被对方了然,这种人,即使有心防备,怕也是有心无力。既然对方不愿出现,那么他们也只好顺其自然,等到时机到了,总会相见。
“到时候再好好感激对方吧。”几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虽然事情没有解决,但总算是告一段落,月湄才有些累了,问道:“轻容?”
“她一直没有回来过,如果不是防范性太高的话,那就是我们多想了。”宁辰风虽然今日受到很大的震惊,但还是时刻注意留意这窗外的一举一动,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谁接近过这间屋子。
不过就在几个人准备先休息的时候,宁辰风突然耳朵一动,感觉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推开窗,果然见到一只鸽子飞了过来,伸出手很快地将鸽子抓住,接下绑在鸽子腿上的手信。
展开来之后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旋即又有些无奈地对弄玉和月湄说:“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是云罗传回来的消息,好巧不巧发生在这样的时候,原来不止是账本上有变动。根据云罗传回来的消息,属于宁家的各地商行在最近一段时间,经商模式都按照指示陆续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现在终于有了成效,所以才汇报一下。
和那些账本一样,这些变化全部都是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生。
原本在天朝刻意的抑制之下,商道各个关卡需要缴纳大量税款,而且经常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扣下货物,最近几起事故也都是如此。但是最近,云罗发现,在各个商铺里面货物的运送减少,转而各地开始直接交换技术人员。
对于蜀锦热销的地方,不再运送蜀锦的成品。而是直接输送可以制造蜀锦的技师们,当地制造,当地销售,互通有无,又自给自足。
在现今无法解决运输问题的情况下,这种变化让宁家的各个商行仍旧可以盈利。而且,隐隐地比暗中盯住他们的那股势力更加占据优势。
而云罗的手信,却将这一切都归功为宁辰风的领导。
“你小子有这么好的主意不早说?最近我们可被那秦王逼惨了,还以为无计可施了。”弄玉看着手信上第一次这么长的回报,也露出了笑容。
然而被夸的人却全然没有任何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