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何处?皇甫明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岑思甲的话语消失了,他也不在乎了。他就像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人偶,在杀死形似自己的“魔”之后,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正如岑思甲先前所说的,妖魔以化形法,伪装任何你所熟知的人,以其声说其语,以其面容表其形,以其记忆演其神情。它既然能伪装成自己的样子,又何尝不能伪装成尹凡的样子?
闯入房间之后,气氛凝固住了。他并没有急着上前,倒不是惧怕杀“人”——皇甫明早就这么干过了,他暗示自己那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他犹豫的是,如何去杀。
不同于他自己的中等个头,尹凡比他高了足足一个脑袋,身体也壮实很多。再加上自己的鲁莽,他完全的和皇甫明面对面地对峙着。偷袭的想法因此宣告破产,他要正面面对那个壮实的人。唯一的优势,仅仅是手中的尖刀。
而在搏斗途中,一旦尖刀被对方夺下,这唯一的优势就会变成极大的劣势。
踟蹰间,他看到了一幅画,悬在岑思甲身后的屏风中。这幅画上的人像会动,正用殷切的面容看着他。画中女人的双唇开合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皇甫明只在乎她本身。这些天的分离,他险些要忘了她的样子。而现在,画中的她就是他脑海中所认定的她的模样。
又看到岑思甲,用眼神奴了奴身旁的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只有2分钟做决断,林朝妃就在梦境的画中,我想你懂这意味着什么。解决最后的魔,完成测试,林朝妃重获自由。
反观到那名伪装成“尹凡”的魔,先是诧异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他干脆摊开双手,耸耸肩道:“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的死法?让被你控制的皇甫明来结果我?”这句对岑思甲的话说完,他拉开了衬衫,右胸口的某处说道:“皇甫明,为了让你少点心理负担,我教你一种快速的解决办法。看到这个位置没,心脏的地方。用你刀尖直接对准这个地方,可以穿过肋骨,直接刺穿心房。我保证可以在2分钟之内死去。”
旋即,他像是获得了莫大的解脱似地,自嘲地说道:“反正你的理智和神智现在也不属于你了,我也不说什么你被迷惑之类的废话了。效率点吧。”
有那么一瞬间,皇甫明心里闪过了一丝犹豫。“尹凡”那么无所谓地说,他反而对这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但是转念一想,更复杂的思绪却又让他下定了决心。一个坚定的声音说,一切真真假假,这些魔深谙人性,这又何尝不是欲擒故纵呢?
林朝妃的自由,伪装成尹凡的魔,结束测试——这些因素之间不存在互相矛盾的关系。
当他想明白的时候,刀尖已经没入到了尹凡的胸膛中。这一次的鲜血喷溅地比上一次还要猛烈,那些猩红的液体溅地他满身,和旧的那些尚未凝固的血迹浑成一团。尤其是他的面庞上,已经被浓稠的殷血盖了一层,刺激地他连双眼都睁不开。鼻腔的呼吸之间,喉头中尽是铁锈的味道。
“真是果断啊。”尹凡在他耳边轻语到,“记住,回去我一定要……扣你工资……”
说时,尹凡按下了口袋中“车钥匙”的反面按钮。
皇甫明听到了笑声,来自岑思甲幸灾乐祸的嘲弄回荡在房间中。他所看不到的是,岑思甲竟然鼓起了掌,像是为这出人间惨叫喝彩不止,脸上荡漾的尽是欢愉至极的扭曲。她的眉毛更是要从脸颊上飞出去了一般。合着她的笑容,尹凡胸前喷溅出的鲜血更是欢快地在空中如絮纷飞,滴在她黑色幽默般的汉服上,不见了踪迹。
她捧着小腹,笑着宣布道,“徒弟呀,你太出色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这都是真的,根本就没有模拟测试,这都是师父我骗你入魔的布局。你不要怪师父,幻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像许符乙那样狠毒的驱魔师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变强!不入魔,焉能……”
她忽然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看到在尹凡和皇甫明之间,一小粒黑色的阴影急剧扩大,在陡然间将两人包裹起来。岑思甲愤怒地叫了一声,伸手想要把皇甫明从黑影中拉出。然而,黑影却又飞快地消失了。
顷刻间,一切回归原状,徒留下一地的鲜血,蔓延成一个圆弧,像是反过来对她无情的嘲笑。岑思甲喜消而怒,愤怒地跺脚不止。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藏在尹凡裤袋中的车钥匙,其本体是一个“主动空间转移装置”。装置只能启动一次,将半径1。5米中的生物组织转移到随机的地点。它比尹凡族群所创造的任何类似“传送门”的装置奇效都要迅速。也因此,它一度是尹凡有恃无恐的原因。
白光出现的时,尹凡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皇甫明还在惊愕的当儿,他虽然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地,却依然开着玩笑。
“你不了解我……我是……不会死的……”他颤颤悠悠地指着自己的胸膛,“只不过这一刀……有点偏……痛死我了……”
皇甫明已经惊地无话可说,尔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连忙紧握起刀柄,想要将其拔出。不想,却被虚弱的尹凡制止了。
“再给点……时间……”他边说着,开始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绝密档案:184……3
”最后一个看似3的数字才画了半个圆弧,他的手指便停下了。皇甫明反应过来,却看到尹凡的瞳孔已经扩散开来,像是绽放的礼花残留在夜空中熄灭了光辉的灰烬。被血浸染的胸口,平地像一张白纸,彻底停止了起伏。
他就那么死了,留下了一地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