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机舱内，人们开始狂欢。在一片欢腾声中，一些兴奋地相互交谈。好像在他们眼中，这是驶向天国的航班。皇甫明一个人安坐着，静静地望着舷窗外。舷窗很小，他只能将将脸贴在玻璃上，费力地朝着后方撇视。视野中，一道三角形的机翼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剩下的只有一片蓝。苍穹与海洋相互连在一起，让他分辨不清。
一个西装笔挺的人坐在他的身旁，当机舱中的喧哗声变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时，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
“是黑洞。”他说道，“地震、海啸、都是黑洞造成的。这枚黑洞在沉入地下，在地幔和地核之间来回做简谐运动，搅乱了地质中的流体运动，所以才会有这些……”他说话的声音很快，但是又吐字清晰。皇甫明侧脸看过去，发现他穿的很考究，无论是西装还是衬衫，都干净地一尘不染。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浓烈的仪式感，这一套衣服穿在他身上，把他装点地就像是教堂中的牧师般圣洁。
皇甫明不由得说道，“也许不是黑洞造成的，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他的反问打断了男人的唠叨。穿着西装的男人停住了，带着一种饱含敌意的眼神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上帝的审判？还是恶魔的灭世？”
说到这里时，机舱中的喧嚣停止了。有人大喊道：“海啸！”这时候，飞机倾斜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朝着那一侧的舷窗涌了过去。在人们的视野中，蓝色之外的颜色出现了。一道连成一线的白线绵延开来，浪头像是一堵巨人的高墙，贯穿了人们的视野。海浪没有落下的趋势，却越积越高，仿佛连高高在上的飞机也会被它所吞噬。
人们有些惊恐，飞机中的广播声加重了人们的惶恐不安。飞行员在广播中大声喊道，“请大家保持平衡！回到座位上去，飞机要失去重心了！”
那个男人继续望着皇甫明，说道，“相信你已经想到了，并不是黑洞那么简单的原因。人们只看到那是一个黑色的球体，显而易见地认为那是一颗黑洞。然而实际上，要是真的存在半径那么大的黑洞，不要说地球了，整个太阳系都会在一瞬间毁灭。”
他说话时，更多疯狂的浪头出现。整片海洋的颜色也开始变化，海面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渗开一般，将整片海染地漆黑一片。人们的视野顿时暗淡下去，他们也不想再看到这骇人的场景。有人小声嘟哝着，这就像是地狱。为此，又有人断断续续地祈祷不止，双手不住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男人嘴角勾起，笑着说道，“事实上，祈祷是没有用的。现在连群星都消失了。人类的上帝早就不在了。而祂的殿堂更是子虚乌有的。他们更应该祈求的，是我的仁慈。”
“我知道你是谁了。”皇甫明切切地说，有些嗔怒地看着他。
“是的，都是我干的。”男人说道，“你知道我当时都在想些什么么？我毁灭群星的时候，实际上只是把一张幕布撤掉。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日心说是正确的。到头来，群星不过是神创造的假象。为了节约运算资源，所以实际上并没有模拟群星。我就很疑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干脆不模拟一片纯黑的天空呢？
再后来，我毁灭了除地球之外的八大行星和月亮。于是，黑夜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变得一片漆黑。当然，除了天文学家和少数几个人，地球上的大多数人是看不到这个变化的。地球上的霓虹灯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星星和月亮有没有，是无所谓的。”
“我不知道你要表达的是什么。”
“然后，我毁灭了太阳。”男人忽然说道。
顿时，气氛凝结了起来，他们相互而视，冰冷与炽热的眼神相互交织，就像是舷窗外蓝色的天空与黑色的海洋相互映衬。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男人绘声绘色地说道，“我毁灭了太阳之前，心中的毁灭未来是这样的，让地球在黑暗与冰冷中长眠。继而在黑暗中，你最终会奋起反抗，成为对抗我的光。如果你失败了，世界就会毁灭。如果你成功了，你就会毁灭。让自己变成系统中的太阳，最后油尽灯枯，世界再次沉入黑暗。但是无论结局是什么，都是我所希望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你为什么非要毁灭这个世界不可？”皇甫明打断他说道。
“那你为什么非要让这个世界苟延残喘？”男人飞快地回应道，继而继续说道，“但是我毁灭了太阳之后，光和热却没有消失。在地球上，天空的那个太阳依然存在，尽管在太空中，真正的太阳已经化作一片暗影。
这就意味着，实际上太阳也不过是幻影，就如同群星的幻影一样，只是系统给我们模拟的假象。事实上，这个系统在节约运算资源上，可谓登峰造极。原本我们所认为的光和热，并不是太阳所赋予的，而是地球这个巨大模拟函数自发产生的。
于是我相信了，归根结底，整个世界不过是地心说的模型。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魔们，要创造这么一个存在群星和太阳的世界？”
这时，飞机开始下坠，人们在机舱中漂浮着，像是失去了重力。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在机舱中响起。漂浮的人影在机舱顶灯的照耀下晃动，斑驳的光与影在男人的面庞上闪动。在无数飘动着的，快要变成尸体的人之间，他却像是被钉在在位子上一般，失重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是敬畏感！”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模拟的世界中，神魔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存在。为了让人们敬畏，除了死亡，他们还设计了群星和太阳，让人类意识到自己比尘埃还要渺小，这样他们就能骗取人类的信仰。”
这句话刚刚好说完。黑色的洋面迎面扑向飞机，整架飞机都被撕裂了。很快，机翼中的燃油因为撞击被点燃。一团耀眼的火球膨胀开来，尸体朝着四面八方甩了出去，又飞快地被黑色的海水浸润、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