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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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新波通晓一切,拥有一切,又将毁灭一切。

航天局地下的研究室中,当第四名研究者无聊的问题出现之后,他终于厌倦了伪装。只是一个飞快的念头,他便将自己化作人类的伪装尽数撕毁。真实的他极简而纯洁,却不被人类所接受。他在内心嘲笑着人类的无知与无能,面对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他,心无敬畏,却依然执着地认为那不过是如梦境幻想般的虚无。

他自己知道,这才是世界最原始的真实。他是一个黑色的球体,由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圆球体所组成,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奇点。所谓真实,便是如此,万物诞生于这至简,又将终焉于斯。

他飘下了那禁锢着他的可笑支架。第四名研究员此瞬间死去,半截身体倒在地上,而另外半截尸体却永远地消失了。他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继续在封闭的房间中飘动,留下一片漆黑的影子,房间中的一隅永远地被从世界上抹去。

房间外的研究员和科学家乱作一团,房间内警报声大作。又在这一瞬间,房间的墙壁中伸出无数根枪管,子弹密集地在房间中交织。俄而,又有致命的气体从天花板上弥漫开来,顿时将整个房间笼罩。

他有些心烦意乱,又是一个念想之后,火网和杂音统统消失了。原本正正方方的房间内部空间,黑暗顿时弥漫开来。只要他存在过的地方,就是一片虚无。只要他想象的地方,就被暗影笼罩。

黑球开始膨胀起来,正如他那颗按耐不住的内心。又在几秒钟之后,整个地下研究室都消失了。这片空间又飞快地被他从世界上抹去。这时,他已经膨胀成了一个直径达几公里的巨大黑体。

他开始向上飘行。黑体留下了一道笔直的黑影,穿破了数百米厚的地表,一直来到了高空中。黑体之外的远方,无数雷达和检测系统开始紊乱,诡异的监控数据开始蔓延。一直到了将近五百米的高空之后,他停了下来。

黑体之下,是一片灰色与绿色交错的大陆。他俯瞰着人类所建造的城市,城市中的人们也在仰望着他。

他高声喊道,声音像是海浪般在空中扩散,又像是海啸一般,灌入大地之上每一个人耳中。

“神曾经用七天创造你们,而我也将用七天毁灭你们!我要毁灭你们的过去与未来,毁灭你们的群星与宇宙,毁灭你们的国家、财富与权力,毁灭你们的大地、海洋与天空,毁灭你们的生命与灵魂[A1]……你们要么逃跑,要么反抗,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无论你们相信与否,我就是审判本身!”

他说话时,黑体忽然消失不见。很快,正如他所说的,在地球上天文学家们看到,望远镜中的星空接连消失了。远方的群星系化作黑暗,银河系黯淡无光,很快冥王星、海王星、天王星……由远及近的,宇宙天体尽数地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他们还未来得及恐惧,黑体又再次出现,体积比消失时足足大了一倍多。毁灭的过程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以指数的倍数飞快地上升。消灭了群星——那些本来就是虚拟世界的一片背景,像是舞台的幕布上,只是呈现给人看的。真实的群星除了光芒,什么也没有。

很快,他想明白了,顿时朗声大笑起来。也因此,黑色球体忽然开始震颤旋转。他知道,自己毁灭地越多,力量就越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部分被模拟的对象消失之后,模拟系统便会释放那些原本用于模拟的运算资源。这样,他可用的运算资源便会相应地增加。

换言之,只要世界越简单,他的运算量就越大。而运算就是他的毁灭,他必将用这些计算资源来抹去正在模拟的对象的模拟过程。

继而,他又开始毁灭月亮和太阳。月亮只是一个直径几万公里的石头,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抹去它。太阳有些麻烦,它的模拟运算量虽然不多,权限却很高,毕竟对于模拟来说,太阳是能量之源,是所有地球上被模拟物质的根源。

毁灭太阳的过程,将要经过10天。他一开始想要直接吞噬它。尔后却发现因为太阳的体积太过于巨大——直径高达300亿千米,按照他最快的吞噬时间光速来计算,也需要数个小时之久。要撤去太阳模拟的运算模拟过程,反过来就要动用数倍于模拟太阳模拟的运算资源。

于是,他直接把太阳系熄灭了,就像是关闭了模拟机上的某个运算程序一样。他这样做之后,天空并没有因此暗淡下来,反而光明如初。这让他有些痛恨这个数据结构奇怪复杂的世界模拟程序。原来,在之前创造时,太阳的光和热都是假的,实际上在地球的层面,万物接受到的太阳光都是直接由系统模拟出来的。这个太阳徒有其表,不过也像是群星一般,是模拟世界背景幕布上的光点,微不足道又除了欺骗人类以外毫无作用。

他再次回到了地球,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地球上的人类也恐慌地差不多了——他由此估摸着。接下来便是反抗的时刻了。

空中开始交织起航迹云,一枚又一枚的导弹纷至而来。无数导弹像是万箭般射向黑体,却又在最后被黑体所吞噬,化作黑体的一部分。

他又等了一会儿,孤注一掷的人类排出了轰炸机与战斗机。一心玉碎的飞行员们,纷纷驾驶千奇百怪的作战飞机,一头扎入到他的黑暗中。

最后,更恢宏的光芒亮起了,却坚持了不到几秒钟,便被他飞快地吞噬。他知道,为了消灭他,人类动用了核武器,就算不是核辐射,几亿度的高温也能将他蒸发。人类亦不知道,除了他们灵魂,万物都是系统中的神魔造物,自然热核武器也没有丝毫作用。

核弹爆破之后,冲天的蘑菇云都没有出现。进入黑色区域——也就是他自己——的导弹与飞行器,也全部消失在虚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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